所天勖喝了几口酒,愁绪渐浓,继而自言自语:“我以为,只要真心待她,全心全意为她好,就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怎知道还越来越遭她嫌弃。我以为,我有时间,有耐心,可以慢慢等,可是,狼族的诸臣却等不及了,连等的机会都不留我,直接先下手为强,给她服了催情丹了。呵。”
他冷笑几声,说:“说什么贵为一族之王?说什么我手握整个狼族的生死存亡命运福缘?我连我自己的感情都左右不了。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
他直喝到醉倒在冰天雪地之中,忽而想到,他万万不能喝醉,不然,九微就麻烦了。
正想要爬起来回去的时候,传来了脚步声。
会是谁?除了他,还有谁知道这墓碑所在之地?
等他看清楚了,便离远问:“颜真,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恐怕勖哥哥就要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颜真走近,依偎在他怀里。私底下,她都爱叫他勖哥哥。
所天勖推开她:“哪那么容易死?你先回去吧!”
“不,我要陪勖哥哥。我知道勖哥哥不开心。”
所天勖笑,说:“颜真乖,先回去吧,听话。”
颜真不依:“勖哥哥,你何必为了那些人类的女子伤心?她们全都不值得。”
“你还不是人类的女子。”
“我不同,我是勖哥哥养大的,我身上除了没有流着狼血,所有一切和狼无异,我的习性我的品格,全都是狼族给的。”
所天勖转身:“走吧,我们一同回去。”
颜真趁机从后面紧紧抱住所天勖,头埋在所天勖背上,说:“我要你背我回去,像从前一样。”
所天勖说:“你都老大不小了,我还背什么?”
颜真嘟嘴:“九微也长大了,你为什么也背她下百级梯?”
“你看见了?”
颜真撒谎道:“我漏了东西,回去拿不小心看到的。”
“她怎么同呢?她是我娘子。我的娘子,不管多大了,我都可以背。”
颜真撒娇:“我也要做你娘子。”
“傻,你是我妹妹,怎么能做我娘子呢?”
颜真认真起来,她鼓足勇气说:“怎么不能?我又不是你亲生妹妹。你说你要娶人类有灵力的女子当娘娘,我就是人类有灵力的女子,我真心实意爱慕你,我与你有共同语言共同生活习性,我们毫无文化差异,我们知根知底,我来当你娘子,是最最适合的,可是为什么你总是视为不见?”
所天勖头疼,这些年,他已经故意疏远了颜真,没想到她还这么执着。
他目的很明确,可不能任由这种苗头长下去,于是他想了想,说:“颜真,你来来去去,就只跟我接触,我对你好一点,你就以为是全天下最好了,你有这些狭隘的想法很正常,世界上不止我一个男子,大把人比我适合你。你不能整天呆在天山,你要多出去走走。”
“谁说我只和你接触?我也常和连天哥哥玩啊,连天哥哥对我也很好啊,可对我来说,连天哥哥才是哥哥,你不是,你是我爱的人。”隐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话,颜真终于可以一鼓作气统统说了出来。
这事多年没再提起过,忽而又拎出来说,所天勖手足无措起来,他从来不擅长于处理感情的事情,他只知道,不能让她误会,不能让她有希望,也不能伤害她。
这个万全之策一时间太难想出来,他只好先说:“颜真,有时候爱只是一种错觉。”
颜真抬起头来,看着所天勖的眼睛,说:“我在狼族中长大,我喝狼奶长大,我爱狼族,我也爱你,我知道什么是爱。”
所天勖不为所动。
对此反应,即使是颜真预料之中的,但她依然失望心痛。
她记得。她自小就听说,狼王300岁左右会娶亲,她怎么算,自己都是赶上了所天勖娶亲的年华。那时候她坚信,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当所天勖的新娘的。
怎知道,她17岁那年,所天勖娶了端镜优回来,她那时候跑去问所天勖:“为什么不娶我。”
所天勖还以为她开玩笑,捏着她的脸蛋说:“小丫头呀,你还不够18岁呢,狼王娘娘,一定要满18岁的。”
颜真那时候天真地问:“就差一年,就差那么一年,为什么你不肯等?”
所天勖依然当她开玩笑,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当狼王娘娘一点都不好玩的,生下孩子后就要死去,我想看的是你老去,而不是死去。”
那时候颜真感动得一套糊涂,还以为他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才不会娶自己。
她说:“我不怕死,就算是明知道要死,我也愿意和你生孩子。”
所天勖又捏了捏她脸蛋,说:“你就是我的孩子啊,我看着你大,当你是妹妹,也当你是孩子。”
没多久。
她亲眼看到所天勖娶了人类的新娘回来,那新娘穿着凤冠霞帔,风一吹,盖头一起,娇艳无比。
颜真居然看到她有清泪两行。
为什么她要哭?是刚离开了家不舍得吗?
等新娘安顿下来了,颜真才知道她其实在怕在难过。
为什么?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到了别人身上,却像是一个恶梦?
既然端镜优不想做狼王的妻子,颜真为何不能成全她?
如果一个人很想当狼王新娘,另一个很不情愿当很怕当,为什么两个人不能换一下?
于是颜真偷偷潜入新娘子房间,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嫁过来?”
端镜优原本吓了一跳,见到来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很坦白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颜真是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他不是人,而且,我会死。”再简洁再实在不过。
“既然怕,为何又嫁过来?被逼的?”
端镜优叹了一口气,端坐好,说:“我是自愿的。”
颜真很聪明,问:“你是为了换取什么吧?”
新娘子又点了点头。
“我替你当新娘子。”颜真那时候,还不知道绕弯子。
端镜优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那样的话,我就换取不了我想要的东西了。”
“你想要什么?我换给你。”
端镜优又笑,还是摇了摇头。她不相信颜真可以换给她。
端镜优是真正好看的,颜真心想,假如所天勖见到她,大概会一眼就爱上她了。
不知为何,颜真一想到这一点,心里觉得很不好受。
轮到端镜优问了:“你是谁?”
“我是人,自小跟在勖哥哥身边长大。”
“勖哥哥?”
“你准备要嫁的人。”颜真指了指新娘子头上的凤冠,说:“真漂亮。”
端镜优低下头,问:“人狼,是不是很恐怖?”连眼睛里,都是塞满恐惧的。
“不,他很好看。”
“听说他是一头狼,饮毛茹血。”端镜优脸上掠过一丝惊色。
颜真看进眼里,问:“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会怎样?”
“不知道~”端镜优又摇了摇头,脸上惊色更甚。
“我可以帮你。”颜真提出。
“不。”端镜优握紧双手。
颜真点了点头,出去了。
出了门,见到所天勖走来,在所天勖问她为何在此之前,她先拦住了他,说:“根据例俗,行礼之前,不得相见,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就……偷偷看几眼。”所天勖是那么的腼腆,又是那么的充满期待。
见到所天勖这么急切,颜真更加心酸,但她阻止不了所天勖去偷偷见新娘。
她只是看到他开了门进去,红烛影出一双人儿来,烧灼着她的心。
更加确定了,她是不能接受所天勖怀抱她人,心系她人的。
行礼之前,天狼必驱散所有人,以狼形,单独祭祖。
于是,颜真就把新娘引来,一手安排她亲眼目睹所天勖化成狼形的样子。
一个活生生的美男子,活生生地长出毛,身形不断变大,长出利爪和利齿,从斯文变成凶暴,从儒雅帅气的人,变成一头仰天嚎叫的巨狼。
端镜优一时间无法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她毫无准备地被吓倒了。
不失颜真所望,端镜优被吓得惊叫了起来,转身就要猛跑。
颜真一早安排好她的逃跑路线,而自己,穿了一身嫁衣,假冒了新娘子,待行礼的时候,披着新娘头盖,纵身一跳。
那天,所天勖飞在半空中,拦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喊:“接住你了。”
那样一刻,可成永恒,即便为了所天勖,她承尽心酸,也是值得的。
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怪她,因为她没有任何灵力也不懂任何幻术,她将自己双手绑紧,装成一个受害者。
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纯脸,梨花带雨一来,要糊弄别人,事半功倍。
由此,端镜优终于按着她安排的路线逃远了,她终于是得逞了。
她至今还清晰记得所天勖当时的表情,木然的。
却是颤抖着的,他极力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清晰而有力,只喊了一个字:“追!”
他紧握的双拳,指甲已经变成狼爪。
可是呀,派出追新娘子的狼人,和新娘子一起消失了。过了好久,才回了来――带着端镜优的死讯,连具尸体都没有。
之后,颜真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她还坚信所天勖注定是属于她的。
怎知道,他情愿用二十多年去物色另外一位女子,也不情愿就近娶了她。
狼族寻觅了二十多年,灵族就躲了二十多年,新娘人选迟迟未有。颜真便自动请缨,但一出声就遭到所天勖一口否决。
那一段时间,灵族人一听要补给人狼新娘,人心惶惶,所有灵女但凡一满18岁就匆匆结婚,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足足20多年。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狼族三大长老商量后,得出一致的结果,那就是派人去借运气,希望能凭着运气,有幸找到一位符合条件的狼王娘娘。
水连天,就是狼族派去借运气的人选。
后来,水连天勉强算是借运成功,灵族够年龄而又未嫁的九微分了手。
颜真得知此事后,探寻过这位未来的狼王娘娘。
她亲眼目睹她的家人想尽办法帮她逃婚,什么假死什么换寿。
而九微,也全只当嫁给人狼是噩梦,是赴死。
颜真那时候觉得苍天弄人,为什么在她眼中日盼夜盼的美事,到了别人那里,就是避之大吉的噩梦?
为什么有些人毕生追求的,就是有些人躲之不及的?
那时候,颜真以为九微会逃,但九微没有。
于是她给九微机会让她逃,颜真非常乐意替代她从楼台上跳下去。
但九微还是没有逃。
后来,不用她计划张罗,所天勖直接用狼形来吓九微。
但九微依然没有逃。
时光不断流逝,颜真以为只要她有狼般的耐心,总会等到自己想要的,但韶华不再,她等不起了,必须主动出击。
此刻,所天勖正在失意,机不可失,她抱紧所天勖,说:“勖哥哥,你娶了一个,跟人跑了,娶了第二个,可当过你是夫君?只有我颜真,会真心实意爱你,会一心一意爱你。”
所天勖解开她双手,说:“颜真,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
“不清楚不清楚。”颜真使劲摇头,其实她很无助,她用尽一切办法,但心中却知道,这些办法未必管用。
“你再这样我就赶你出天山。”所天勖语气重了起来。
颜真一时没忍住,哭了,所天勖何曾这样和她说过话?
而且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所天勖必然来哄。
但现在,她哭在他面前,他已经可以无动于衷了。
颜真鼻子发酸,她说:“勖哥哥,我已经老了,我已经46岁了,我用尽全力去保养自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漂漂亮亮出嫁,我不能再等了。再老,我就没办法和你生狼孩了。”她的泪流了出来。
所天勖知道此时务必要说清楚:“我的娘子,必须是要我喜欢的。”
“你就不喜欢我吗?”颜真含泪,喊。
所天勖实话实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对我来说,永远是孩子。我又怎么会娶一个孩子呢?”
颜真不服:“那九微呢?当我已经是成人的时候,她也只是个孩子啊?”
“不,不同的,不是这样算的。”
“那你要怎样算?你要怎么才肯娶我?”
所天勖严肃起来:“颜真,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只好将你赶出去,永世不得再踏入天山一步。”
所天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箭,快速而尖锐,百发百中,全插在她心里。
一直被所天勖捧在手心上,现在,反差如此大,她何尝受得住?于是就此被气跑了。
颜真走后,所天勖心情更为烦闷,举起酒壶猛灌。
其时,他还有意识,可能会醉,但一定要回到九微身边。
他大概不会想到,自他找完易默礼走后,九微又去拎了几瓶酒来,喝到直觉天旋地转,才睡了过去。
于是乎,一对不足够清醒的男女,共处一室。
看到睡着的九微,所天勖伸手去摸她脸颊,脸是滚烫的。
不会是药效起了吧?
因各自都有酒气,所天勖细嗅之下,才发现九微也喝了酒,如此,真不知道她的脸发热,到底是因为催情丹的作用,还是酒精作用。
他此刻心里十分矛盾,真是一个大难题。
睡了九微吧,万一有了孩子呢?他可舍不得她产子死去。
不睡吧,那眼前这关如何过?这药劲来了,她得受怎样的煎熬?
总之不管是哪一样,他都是不舍得的。
狼族已经要到这种地步了吗?为了延续天狼一族,不但施计强娶,还施药强睡,岂非正人所为?
罢了,他又不是人。
想着,觉得终于找到了去为所欲为的理由了,一亲芳泽再说。
要凑近的时候又迟疑了,此前为了看她后背的痣已经惹怒过她,现在再强来,她不恨死自己才怪。
更何况,万一有了孩子呢?
所天勖从来没试过像现在这般犹豫这般举棋不定这般不知所措。
他又看了看九微那张脸。
哎,亲一口,总不至于会怎样吧。
他可是狼啊,为什么现在搞得自己像羊一样?
可一旦亲了,会不会,又想得寸进尺?然后一个欲火焚身的干柴碰上了一个药性大发的烈火,不纠缠到底才怪。
再看了看九微那张脸。
不管了不管了,于情,他是情到浓时,于理,两人又是拜过堂拿过证的夫妻。
如此,几经纠结与踌躇,他最后还是没能压制心中欲望,坐在床边俯下身子,亲了一口九微的脸蛋。
不够,再亲一口嘴唇。
意犹未尽。
嘴唇的神经一定是最敏感的,不然为何一接触到九微双唇,身体的火,更加高涨?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抑制自己,现在是,很明确地,并不满足眼下的双唇相触。
他要唇舌之战。
那炽热的舌,对着九微的嘴,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去进,去吞,去吸,去品,去尝。
没有想到的是,迷糊中的九微,竟也有所反应,先是舌头并不抵抗与所天勖的舌头交叠,而后,搅动起来,再接着便也主动伸出舌头卷进所天勖口内。
九微何尝主动过?
一定是那催情丹起作用了,亦或是,是酒精在助攻?
管他呢!
所天勖岂止心头一颤?
他觉得浑身的每一条血管,都喷张了,于是,直接趴在九微身上,如狼似虎地吃着九微的舌头。
什么如狼似虎?他原就是狼,他的狼性此刻得到充分发挥,在与九微的唇舌之战上,他始终占强势,始终占主导,始终是索求方。
他贪婪地沉迷于如此一番热辣辣的纠缠中,觉得怎样都不够,觉得还想再进一步。
原来,九微有这样的反应,能让他如此兴奋,他从不知自己的心可以跳动成今天这般。
身体一定也在发热,反正,气呼出来,是粗的,慢慢地,甚至是急喘着气的。
正在他不能自拔之际,九微睁开眼睛了。
她像如梦初醒般,惊愕了一下,随后推开所天勖,问:“你在干嘛?”
说完,赶紧扯来被子护住自己,指着所天勖喊:“你又想强来是不?”
所天勖仍沉浸在方才你进我退我退你进的不休缠绵中,他感知到嘴边残留着双方的口沫,但没舍得擦去,不自觉轻轻舔了一下唇边,说:“刚刚,明明是你先强来的。”
还学会耍赖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了,问:“你当你刚才亲的是谁?”
最先想到的当然是季伦,于是醋意大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