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
那边的程千帆已经塌了天,烧了心,这边的辛相映却正迎着春风。
她自k公寓出来后,申荼追了上来,说:“我送你回家。”
辛相映已经笑成了花:“用你的神兽坐骑送吗?我很虚荣,那比豪车炫酷多了。”
申荼也笑得皓齿尽露,他始终都在注视着辛相映,说:“你说吧,你说得出名字的,我都可以想想办法。”
“那就天马吧。”辛相映不假思索。
“嗯,天马行空,不错。”申荼说完,自腰间拿出一个类似口弦琴一样的东西,只吹了数声,就真的有一匹天马飞来。
原来真实中的天马,比一流绘画师画出来的还要漂亮,体型健硕,身姿矫健,翅膀上的每一根都是那么净白柔软,关键是,天马的眼睛也实在太好看了,水汪汪的大眼,还十分有神。
辛相映这一刻惊喜得大叫起来,甚至还跺脚了,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天马落地,伏于辛相映面前,申荼用那一贯柔情似水,灼热似火的目光看着辛相映,伸出一个手来邀请辛相映上马。
辛相映抿着嘴笑,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唇,是痛的,而后她将手搭在申荼手上,说:“这一切,可不可以慢动作?我怕还没有好好感受就消逝了。”
申荼捉住了辛相映的手,笑出声来,声音非常低沉而具有磁性,他对着天马说:“龟速飞驰,知道不?”
辛相映摆了摆手:“那不成,太慢就不好玩了,岂不对不住它的高配置?你倒是可以先不送我回家,先游几圈,如何?”
申荼听了,松开了辛相映的手。
正在辛相映不明所以的时候,他一个翻身,已经骑在马背上,而后,没等辛相映愣过来,他已经伏下腰身,手环在辛相映的细腰上,轻而易举一抽,就把她整个人拉到马背上了。
辛相映就此坐在申荼面前,忽而天马多出一条马缰来,由此申荼得以借牵着马缰的机会,环抱住辛相映。
辛相映心中有疑问:“奇怪,天马还需用马缰来驾驶?不应该是自动飞行的吗?应该是高级智能智慧的炫酷坐骑才是啊。”
很快就意会到申荼用意,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伴随这天马高飞,她的笑渐渐变得空灵。
她低头看这个璀璨的夜市,问申荼:“我们要去哪里?”
“那边还在放烟花,要不我们飞去烟花灿烂处,如何?”申荼已经深深爱上了烟花了。
辛相映表示担心:“我们会不会被烟火所伤的?”
申荼凑近辛相映耳边:“有我在,区区烟花休想伤到你。”
说完,挥动缰绳,大喊:“驾。”二人便驱着天马翱翔于夜空中。
天马也果真驱向烟火绚烂处了,但它并没有隐身。
于是,地下抬头看烟花的人,都看到了一匹挥动着半蓝白半透明半发光的带着硕大翅膀穿梭在色彩斑斓火光中的天马。
顷刻。有人惊叫,有人欢呼,但更多的人都是拿出手机拍下眼前一幕。
辛相映扭过头来,一不小心,就已经和申荼脸贴着脸了。
她稍稍离开了一点,才羞低着头问:“为什么天马不隐身,你们神在人间行事,不是要很低调的吗?”
“大年三十,我送他们一个惊喜吧,看他们多么开心。”反正他们掏出的手机,拍出来的东西,永远不会有天马。
辛相映还不舍得把头扭回去:“感觉你还是最任性的一个神。”
申荼说:“我任性得起。哈哈哈。”
辛相映听了,愣了一下,这个人的音容笑貌,何其熟悉,但搜遍记忆,来来去去,只有偶尔脑际浮起的那几句和他有关,她问:“我以前是不是真的见过你?”
没等申荼回答,她又说:“你是冥王,我如果见过你,也应该死后的事情吧,是不是我上辈子死后,或者这辈子投胎前,见过你?”自从认识了k公寓的那一堆朋友后,辛相映开始相信有前世今生这回事了。
“普通小鬼,是见不到我的。”申荼回答。
“那我是因为什么见过你的?”辛相映追问。
“因为我来找你啊。”申荼声音轻轻的。他今晚忍不住去吃这个团圆饭,还不是因为知道辛相映在席上。
“你什么时候来找过我?”
“很久很久以前。”申荼只说。
辛相映原还有话说,但忽而天空又爆出一大朵连串而烧的烟花,就在他们身边噼里啪啦,火光把两个人的脸照得柔和美丽而五颜六色。
申荼没有压抑住自己,他放开缰绳,很自然地把辛相映的脸捧过来,凝望到她脸红耳赤,才将鼻子凑了上去,去碰她的鼻子。
两个人的唇就此无限接近。
辛相映闭上了眼睛,静待美好的吻。
幸福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了,但那又如何,此时的感觉是真切的,她能真实感受飞翔空中,感受到自己的背贴在申荼的胸前,能感受到申荼的体温和气息。
做红娘以来,经手无数对情侣,曾经有不少女孩问她:“辛老师,爱是怎样的?被爱又是怎样的。”
她当时只说一句废话:“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你一切都懂了。等他出现了,你不会再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也不会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你什么都不用问,他也什么都不用说,你心中自然有明确的答案。而我,要做的,就是把那个人带到你面前。”
今天想起,其实这句话根本不是废话,就像她此刻,无比确信她的白马王子来了。
由此。之前所有委屈,全都不是委屈了,还化成了功劳,她差点还想给以前默默等待的自己颁发个勋章。
她遇过那么多男生,每一次,都满怀期待的想要开展,但总是无一例外地胎死腹中,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就真的那么差劲了,自己是不是就不值得别人喜欢了。
做这一行,为了在客人面前有个专业形象,很多红娘老师,无论男女,都会伪装成自己已婚,并且已经有一段幸福的婚姻,不然如何更好说服客户?
等客户反问一句:“辛老师,你自己当红娘,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牵一段良缘呢?”
其实那等同于问医生:“你当医生,怎么自己还会病呢?”
她如果跟客户说一句“医者不能自医,渡人者不能自渡”的话,其实也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当客户问到这样的问题时,她其实还需要用很大一番努力去解释。
但她并不会和其他同事一样,说什么为了职业操守专业形象,假装已婚。
如果连撒谎也算职业操守,如果连放弃任何一个追求自己幸福的机会也算专业形象的话,那她认为这是亵渎了红娘这一行业。
然而,这样的勇往直前,还是让她屡屡碰壁。
但不要紧了,她今天已经遇到自己的另一半了。
她不知道前因,也不会知道后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需要他承诺什么,他说什么,她就知道他心中有她,知道两人相互吸引。
或许就是这样,但苦尽甘来的时候,以前的所有苦,都成为甘来的必经之路,披上无上荣耀。
多少苦,没有等到甘来,一直在沉寂中蔓延。
相比起来,她幸运得多幸福得多。
她何曾想到,自己等来的,竟然是冥王呢?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思绪的时候,冥王已经把她整个人提起又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坐在天马之上。
两瓣温热的唇先是印在她额前,而后顺着她的鼻子移到她的嘴上,她的这颗心,也随着天马飞到了天上。
直到此刻,她才深刻感受到,相比于以前的那么多个日子,也许此时才是真正活着的。
至少,这样的时刻,能深刻让她感知自己是活着的。
地上观看烟花的人,见到天马上有一对情侣拥吻于烟花灿烂处,跟着欢呼起来。
也有很多情侣,受到感染,不顾是否大庭广众,忘情深吻。
何其浪漫何其热闹?
刚表明了身世的炎宜年,在所天勖家阳台处看烟花时目睹到了这一幕,不禁感叹:“这冥王,就是风流。”
九里纠正炎宜年:“人家这是浪漫。”
炎宜年话锋一转:“你要不要?我可以唤齐十大神兽轮流带你去飞。”
九里拉过炎宜年双手环在自己腰上,头往后靠在他胸膛,说:“好啊,但我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计划一次旅游,就选一个神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机票的问题了。”
炎宜年觉得九里真是可爱,她都已经知道自己是和大名鼎鼎的炎帝一起了,可眼下关心的,竟还是机票的问题。
见阿嫲和所天勖都围着九微,他把九里拉到阳台一角,二话不说,先热烈献吻。
相爱的人热吻到底多么美好?
套用辛相映的废话:“当你遇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么司相丹绽墨呢?
他这一次,需要直面寻觅了自己快三十年的蒋蓦然了。
他们漫步于公寓自带的后花园里。
蒋蓦然还没有放开手:“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但见你之前,我已经找了你许久。说来奇怪,我原只是找你问清楚这副皮囊的事情,但不只为什么,见了你一眼,就觉得很熟悉,而且……”
她没有说下去,一半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形容,另一半是因为,这些话,有点难说出口。
丹绽墨倒是想听了:“而且什么?”他目光始终还是停留在她那张脸上。
“而且,你看我的眼神,很怪。”
“怎么怪?”
“很多人看到我,都会眼前一亮,而后目光再也移不开,迫不得已移开了的,又总是想着各种办法偷偷看回来,在他们眼中,我可以看到贪婪贪恋和惊讶,但你不同。”
“怎么不同?”司相一步步问下去。
“你看我,没有惊讶,似乎很熟悉我一样,你也贪恋我的美色,但你的那种贪恋,相较于他人,更多的是陶醉欣赏和爱惜。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是你的作品。你对自己的作品一定有感情,相应地,我对自己的主人也会有特殊的感情,我能明白这种奇怪的熟悉感所出何处。”
“你找我是?”司相问着,目光还是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蒋蓦然说得没有错,他也是贪恋着她的美貌的,这个作品,倾注了他过多的感情和心血,他会比任何一个人都会更爱惜她。
一直以来,他还真的没有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的,近距离的,看着蒋蓦然穿着自己的作品和自己说话。
虽然聊的话题并不轻松,但他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脸锁住了。
他知道她找他,找了好久,他以往一直避见,是因为怕自己沦陷。
真是可笑,要沦陷的话,是一定会沦陷的,迟早的问题。
“请你收回这张皮。”蒋蓦然说。
“为什么?当初是你哭着求着说要这张皮的。”
“我现在后悔了,可以吗?”
司相摇了摇头:“人身不像衣服,扒下来后可以换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它会追随着灵魂,二者相辅相成,相互影响,所谓相由心生,就是这个理,不是你后悔了就可以换的。”
“他们一个个,都有几副身躯,我能不能申请多一张正常的壳?”
“怎么?你倒嫌弃起这壳了?你知道的,这是我得意最心爱的作品,当初多少人鬼神魔来抢,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你来当它的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哭着求着?”
“是因为我认为,这张皮在你身上,是能发挥到最大效用和价值,你会是最珍爱它的那位,我怎么想到,你居然那么快就后悔了,这么快就觉得是负担了。”司相有点所托非人的感觉。
他越说越激动:“你还到处找我,我都已经懒得见你了,你知道你辜负了我一番心意吗?你找我也没有用,这皮脱不下来。”
“是不是,我披着它,就会不老不死?我的心已经苍老,你要我做这个世间的妖怪?别人的躯体,都可以老去,为什么这一副不行?”蒋蓦然质问。
司相这一下不说话了。
“是不是,你自己带着私心?你想自己的最钟爱的作品可以长存,所以你压根就没有给这副躯体设置寿命和变老的程序,你在给我穿之前,没有告诉我真相,你要我怎样?一开始,我看着身边的人慢慢老去,但我还青春常驻驻颜有术,我真的得意过,但慢慢地,我身边的人都老态龙钟了,我还是那么青春,我真的做到世人追求的长生不老到了,可我却开心不起来,我看着我家人死去,我的朋友一个个死去,我还是一个人存于世上,我很孤独,我很寂寞。”蒋蓦然说着,不禁抱住了自己。
司相只好说:“蓦然,美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是不是只要我选择去死这一切就可以结束?我就是知道这是你最爱的皮囊,所以我想在解决这件事前,将你心爱的作品还给你。”
司相霍一下站了起来,很激动地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个怪胎,蝼蚁尚且偷生,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了活着,多么艰辛多么努力,这个世上,多少人追求青春不老长生不死,不惜一切代价。你倒好,你成为了拥有最美丽皮囊的人,还能长生不老,你毫不费力得到那么多了,现在居然要嫌弃要放弃?”
他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蒋蓦然也站了起来,她申辩:“我当时只是想要美貌,我没有想过要长生不老。你能不能想到,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婆,还拖着一个年轻的身躯到处招蜂引蝶,这像什么话?”
“你应该知道凡事都有代价,况且你的这个代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那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会一直不老不死,我会无穷无尽地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