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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虎口夺食_第37章 苦闷的奶牛

  但睡在铁工店的第一晚,我就被闹得没睡好。

  半夜时我被吵醒了,只隔着一层铁皮的里屋内,老板、老板娘先是小声拌了几句嘴,接下来便乒乒乓乓一顿打。

  本来我以为是李省心打老婆,谁料却传来李省心求饶声。最后“嘣”地一声,李省心被踹下了钢丝床,在黑暗中摸到我的地铺掀开蚊帐挤了进来。

  我忍俊不禁,但不敢笑。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第二天头晕沉沉的。

  李省心是个奸诈的生意人,只允许我干苦力打下手,设计、用料、焊、锯等精细技术活故弄玄虚,虚虚实实应付我。

  幸好许雁言传身教,铁工店的大活,从上门设计、回来切割材料和焊接成形、铁质材料打底漆和面漆,最最后上门安装,很快我就上手了。

  正是知青返城、工人下岗、风行混社会的年代,治安较差,小店表面生意兴隆却并不太平。这两口子半夜打架,平时也在冷战,很快我就看出来了,原来李省心迷上了邻居小寡妇豆豆,正在想辙蹬了许雁。

  豆豆二十三四岁,年龄比许雁略大。据说她随父母返城回来后,没有工作,连着嫁了两个男人,都是不到半年就病死了,背上了个克夫的名声,生活就变得逐渐放浪。第二个丈夫暴病而亡后已经没人敢娶她,只得从海云区搬回娘家,在华严路三角地开了一个小烟酒店为生。

  日子是过出来的,一家有一家的过法,一家有一本难念的经。李省心白天总会找各种理由泡在烟酒小店里,调情斗嘴,你侬我侬,对店里的活非但不上心,还总找许雁的茬吵架。

  许雁心情不好,干活时常常走神。有时她会悄声哼唱陈百强的《偏偏爱上你》,“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在我这个发烧友眼里,她唱得并不很准。但嗓音条件很好,沙哑中带着性感,有点绝望的味道,如泣如诉。

  铁工店棚屋分里外两间,外面是大间。里间很小,是老板与老板娘的卧室,卫生间和厨房都在棚屋外另搭的简易铁皮棚内。棚屋内大间与小间之间只有一层薄铁板贴着一层刨花板相隔,声息相闻。

  许雁性子烈,大约是我来学徒一周后,她向丈夫下了最后通碟,必须与豆豆一刀两断。李省心自然做不到,于是许雁就再不让他碰自己。

  豆豆虽好毕竟不能夜夜相守,少年夫妻同卧一榻却不让动,李省心刚开始会主动跪搓衣板认错哀求。许雁则会变成法官,每回都是她审问、斥责、教育一番,李省心赌咒发誓再不去找豆豆,她才会法外开恩允他上身。

  最可笑的是一次许雁都恩准其入港了,玩到一半两人渐渐情浓,许雁的吟唱已经十分迷人,可这蠢货兴头上却来了这么一句,说其实豆豆除了比你骚点外,其它的真不如你老婆,你比她比紧,大奶子疼死人了……

  虽然说得小声,但夜深人静,我在外间听得明白。本来是男人荷尔蒙大爆发前奉承讨好女人的话,但许雁闻言却大怒,直接一脚将他撂下地,跟着就是一顿暴打,打得李省心在黑暗中抱头鼠窜。

  这一幕太滑稽,超级搞笑。有好几个夜晚临睡前在华严路溜弯时,每想起这一幕,我都会忍不住仰头对着苍天疯狂大笑,比猫头鹰的夜嚎还要瘆人,把夜行人吓得抱头鼠窜。

  白天时李省心与豆豆依然故我,都到这份上了,这怂货就是没胆量公开在豆豆小店留宿。晚上一个想动,一个不让动,不敢霸王硬上弓便偷奸,偶尔会趁她睡着偷偷入港,结果自然是打得鬼哭狼嚎。

  在妻子面前没面子,在徒弟面前就会想着捞回。李省心被揣下床,会仓皇逃到外间与我一起挤地铺。有几次会在黑暗中问我,“你狗日的在偷笑?”

  我张大嘴巴无声大笑,但声音努力保持平静,“我懒得笑!”

  声音暴露了一切,李省心先摸我下面,老子下面一柱擎天,便怒骂,“你狗日的没存好心思,要遭雷劈。”

  我掩饰,“那是血气方刚,徒弟懂得是非人伦,那雷劈不着我!”

  他又摸摸我大张的嘴巴,“还没笑,没笑你象狗一样张着大嘴巴干吗?”

  我继续装无辜,“我睡觉喜欢张嘴。”

  接下来一定会传来奶牛在里间切切偷笑声,笑得李省心灰心丧气无地自容,笑得我心照不宣地爽透了。

  到了七月中旬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李省心回莱东老家出礼一去一个星期,每天许雁收活、焊接制作,我出工安装,都十分辛苦。

  但那天圆月高挂中天时,项东升突然来找我,给我送来一条十分不好的消息。

  当时我在亢家庄刚给一户平房小院安装完防盗网,收工回来,许雁打好冷水让我赶紧去洗手,说她包了我最爱吃的马齿苋菜饼,煮了大米粥,炒了青菜豆腐。

  老板不在家,这师母徒弟俩人多少有点过日子的味道。我心里甜蜜,嘴里答应着,正要去洗手与美丽的师母共进晚餐,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高大男子,嘴里叼着烟哼着小曲,手里提着一个方便兜,从我们小店门前走过。

  我告诉师母晚上有事,让她自己吃饭。许雁从厨屋棚内追出来说,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石头你吃一口再走也不迟啊。我摆摆手,说等我回来再品尝你手艺,便急忙跟在t恤男身后,走到湛山二路一条小巷深处。

  此人便是项东升,他走进一家小面馆,在里间屋内的桌子边坐下。我带着一身醺死人的汗馊味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老项,我现在每天身后都跟着尾巴,你直接来找我,就不怕柯境界、刘晓蓬的人发现找你麻烦?”

  项东升很不屑,“是监视你的人买饭去了,我才忙里偷闲找你。你放心,没人发现。这里也是我的地方,绝对安全。”说着,将他提来的小方便兜递给我。

  我拿过一看,里面是一件新的短袖海魂衫、一条西装大裤衩、一双凉鞋、两套背心裤衩,还有一千块钱。

  “啥意思?”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于冰让他捎来的呢。

  项东升嘿嘿直乐,“今天我路过仓库,便去找了小兰。他陪老板娘去省城了,我恰好见到了李珉。呵呵,大老板忘不了她的小石头啊,让我将这包衣裳带给你,还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恰好?啥话?”

  “真的是碰巧了,我哪敢找她,当时她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我要来找你,就让仆妇拿出这提兜让带着你。她说,老项你告诉小石头,小屁孩象条哈巴狗一样,每天跟在许雁腚后摇尾乞怜,赏点骨头啃就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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