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身着红衣的一戒始终扬着那抹淡淡的邪魅护着身后地上的两个小人儿,飞旋在刀光剑影里,头顶的莲花盛开出亲所未有的艳丽,伴着他在风中起舞。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衣服上沾上血,他这么干净的人,怎么可以沾上那些肮脏的东西!
我抱起地上的小人儿,笑道:“童儿,妈妈咪回来了。”
小小的手死死攥紧我的衣襟,眼里盛满闪烁的泪光,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欣喜和幸福,奶声奶气唤道:“妈妈咪,你真好看...”
模糊的画面一切都像被红色虚化一般,我再也看不清童儿可爱动人的脸,看不清熊熊火焰燃烧的绚丽...
我要坚强!即使撕心裂肺也要坚强!
我依然咧嘴笑着对他道:“别害怕,如果今晚要死,我会陪着你。笑着活,亦要笑着死。懂?”
当一个人难受至极的时候,他是流不出眼泪的,因为他的心死了。此时的杀戮与他无关,整个世界也与他无关,与他唯一有关的就是我怀里的这个闭上眼的小可爱。
我抱着童儿一起观赏着这场本应属于我的杀戮,不知何时起,小七站起身,直直地站在我身边,坚定的眼神同我一同欣赏这场艺术,恍惚间,他长大了。
命运在敲门,凶残的本性终于露头,接着缓慢,忧伤,再一次爆发!几经搏击,人,还是没能摆脱凶狠残酷的命运。
燃烧的弯月本是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一个接着接一个地黯淡,陨落。
在我们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我们。
他们是谁?
这场厮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鲜红艳丽的血光里,耀眼夺目的火光里,一戒闪烁的双眸犹如星光般灿烂,那抹邪笑愈展愈烈,妖艳夺目。
他歪着头问:“走吗?”
我点头。
木木捡起地上的火油箭,将海悦楼的酒楼点燃,这才是彻底的毁灭。
你一向冷酷无情我知道,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我也知道,只不过,我曾经觉得在你生命里我是特别的。
然而,蛇,终究是冷血的,怎么捂也捂不暖,这是天性。
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在水里,你为什么会在岸边,开始的开始不是我不去想,而是我不想去想。
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是怎样的你,我要的只是你能陪在我身边。你是坏人,我就是坏人的夫人,你是恶魔我就陪你去地狱散散心当旅游,还记得么?
这样的我,一心一意只想要你的我,终是被你当废子给弃了。
是呀,你的心不大,只能容得下一人生根发芽,无论怎么灌溉,我的这颗种子终究会被掩埋在土壤里,腐败,溃烂,永远见不到阳光。
包子,就让这场绚丽的火焰成为我和你的终结。
没有再见。
我将童儿留在了火海里,将那一对戒指和玉佩令牌留在一具和我差不多身形的女人身上。
我相信黑大叔,他愿意放过我,因为他待我如孩子般呵护,以前我不知道父母对孩子的那种情,现在,我懂了。
三个月前没和他打招呼就离家出走,现在终是有机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黑爹爹,谢谢你!世界上再无倩幽一霸,以后,您老人家要自己保重身体,知道不!”
“以后照顾好自己,记住,信任这么金贵的东西不要再轻易给人。”随即掏出一个瓷瓶给我,“止血的,外用。快走吧,我来善后。”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大,直冲云霄,这一夜,雁城注定无眠。
我知道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仅仅只是因为包子的缘故,我便自作主张断了和倩幽谷的一切关联,一声爹爹就和黑大叔断绝关系,还掉令牌亦不想和柳千羽再有一丝牵扯。
说到底,一切都是包子给我的,如果没有包子,就没有现在的我,就没有我和他们的瓜葛,既然要结束,那就结束的彻底一些。
我是自私的,一向是,我是任性的,一向是。
一戒这个臭和尚,竟然,竟然有闲情逸致在我放火的空隙换了衣服!
我愤恨道:“你有空拿衣服出来怎么不想着把我的家当救出来!”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攒了八年的买身钱啊。
钱啊,钱啊...
想想,心却痛不起来,似乎已经少了些知觉。
城里所有的护卫兵貌似都栽在了海悦楼,我们很轻松出了城。
窜进林子里一直走,一直走,谁也没有再提海悦楼发生的事,假装着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一戒身上的伤,我大概真的会逼着自己去忘掉一切,忘掉包子的无情无义,忘掉童儿明亮动人的眼睛,忘掉他闭上眼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妈妈咪,你真好看.”
我怎么忘!
你叫我怎么忘!
第一次想保护的人笑着死在我的怀里,新鲜稚嫩的血沾满我的双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绽放出最美丽的花,嘴角勾着最动人的弧度,跟我说着世界上最动听的话。
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心肠可以将刀砍向一个四岁的孩子?亦或是说,动手的人本就无心肠可言。
我甚至不敢去问发生了什么,我能确定的就是,童儿死了。我能确定的是,有人在看到黑大叔之后飞遁而逃。我能确定的是,有人在帮我们。
这个人,不是包子。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不是时间越长越积淀深厚的,我和包子在一起八年,他舍得让我死,因为我的任性碍了他和他情人的眼,坏了他们的事。一戒不过认识我三个月,只是跟两个小家伙在一起三天,却是拼了命地护住我们。
一戒说,“我等你。”他就站在原地等一步都没有离开。他相信我会回来,相信我不会独自离开,所以他没走。
他本是可以走的,不是吗?
我怎么这么幸运,抱大腿抱到这样一条精钢无敌大金腿,中了三箭都还有精力笑嘻嘻换衣服的臭和尚。
依旧远山青黛,垂柳依依,小溪潺潺。只是,桃树不再,换之是满树青涩的小果,兜兜转转一圈竟又回到了当初和一戒下山后见到的那处村庄。
本是寻找那处和我们师徒甚有缘分的大山洞,却意外寻得一座破旧不堪的木屋。
“小七,你放着,妈来!木头那么重,扛着万一闪了腰怎么办?就算扭不到腰,累着胳膊也是不好的么。”
我这个做妈的,真是为孩子的健康成长操足了心。
小七是个好儿子,知道心疼妈...大概是关心吧,虽然口气不太好,“你拿得动吗?”
我坦诚道,“拿不动,但我有一戒呀。对呗,师父?”
媚眼如丝甩给一戒,换来一个魅惑众生的绝艳笑容。
一戒慵懒地侧躺在树上,单手撑着头,无力无气道:“为师受伤了,疼得很~”
这,是...撒娇?
这,是....跟谁撒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