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曲国公府传出一则消息,老夫人与药谷少主曲蓁一见如故,特命曲国公将其收作义女,族谱记名,迎入府中。
还是曲家小公爷亲自去接的人。
那日看热闹的人将宸王府至曲国公府的长街围的是水泄不通,谁都想要见见这位名动汴京的人儿生的什么模样!
传闻她一双玉手有起死回生之能,亦有鸣冤断狱之术。
传闻她容颜倾城,风华绝代,巧断临江府连环凶杀案,计破曲家中秋送尸局,以一己之力救狼军主将,破大离诡计!
传闻宸王与晏世子为她冲冠一怒,冷小公爷与她水火不容!
陛下因她力排众议,设青镜司,起女子为官之先例,废部曲制,祛奴场猎羊之弊毒。
她入京不过两月,却在汴京掀起了狂风巨浪,引无数人为之癫狂!
街头巷尾到处传颂着她的事迹,还有人将之写成话本,请先生在茶楼酒肆说谈,时常是座无虚席,各家掌柜赚的盆满钵满。
醉香楼四层,纱帐轻摇,茶香四溢。
几个女子围坐在桌旁,听着下面说书和阵阵欢呼声,面色各异,其中一人气的俏脸涨红,‘砰’的声将茶盏砸在桌上。
“听听,又是说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还让不让人清静了!”
“秦月!”
她身旁那坐姿端庄,噙着浅笑的女子轻拍了下她的手,笑道:“市井之人讨生活的把戏罢了,你又何必自降身份同他们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模样!什么叫都是她的功劳?不过是一个靠着男人上位,抢人功劳的假货,也值得他们歌功颂德,捧得跟救世主似的?”
周秦月愤愤的揪着手帕,把它想作那道青衣人影,竟生生撕出道口子来。
这画面落在几人的眼中,难免觉得心惊。
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居然有这样的力气,看来真是恨毒了曲蓁。
“你还别说,如今曲国公将她收做义女,不但迎入府中,还要记名上族谱,谁能想到一个乡野之地来的女子有这样的好福气?摇身一变成了高门贵女,飞上枝头变凤凰,比你我还要尊贵,真是晦气!”
许是被周秦月的情绪感染,李侍郎家的女儿李盈香也附和了声。
其他的贵女闻言纷纷开口,无所不用其极的贬低曲蓁,就好像叱骂的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阮姝玉见这番场景,悠闲的端起茶轻啜了口,余光瞥了眼旁边自来这儿就一句话不曾说过的丞相府大小姐,池清姿!
她正要开口,不曾想一道冷光扫来,放在桌子正中的茶壶“砰”的炸裂,茶水四溅!
“啊!”
几人尖叫着站起身,哪儿还顾得上声讨曲蓁,边取了帕子擦身上的茶渍,边回头往东西的来处望去:“谁?是谁搞的鬼,给我滚出来!”
“啧,这就是你们大盛淑雅柔仪,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本座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
随着这道戏谑的声音,狂风卷来,将她们所在雅间的帘幕齐根而断。
醉香楼格局特殊,自三楼上雅间能入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雅间内配悬楼台,四面垂帘,临栏而坐可俯瞰堂中歌舞,视野极佳。
也正因此,几人才看清楚出手的是旁边悬楼雅间的男子。
他穿着身绛紫色和墨红交织的广袖锦袍,玉带勾出极细的腰线,肩膀削薄,墨发披散而下,比上好的云锦还要柔顺亮泽。
最惹眼的,是他那艳如芍药的面容左旁,坠着个满镶宝石的金环,看着并不突兀,反而更添了几分尊贵神秘之感。
好美的男子!
看着不像是盛人,倒像是来自南疆!
如今南疆使团已经入京,此人气韵华贵,言语间威势逼人,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不便得罪!
阮姝玉掩去眼底的惊艳之色,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施施然一礼,柔声道:“我大盛乃重礼之邦,阁下远道而来当为尊客,但无故出手伤人,恶语相向,不该赔礼道歉吗?”
她的举止惹的在场众人心中暗自赞叹,这才是大国的风度,世家女子的典范!
谁知男子并不买帐。
“道歉?凭你也配?”
他掀唇冷笑,毫不客气的嗤了声。
活了半辈子,从来只有别人哭着求着跟他赔礼道歉的份儿!
他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其他人,这幅装扮,明显就是外来之客,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在汴京皇城欺辱他们大盛的女子!
这是何等猖獗!
“公子此言有失风度吧?”
“几位小姐雅量能容,你身为男子所言所行实在令人不耻!”
“这儿是汴京城,轮不到你这种人撒泼斗狠,滚回你的蛮荒之地去!”
“……”
四周雅间的看客义愤填膺,纷纷声援,眨眼间男子就成了众矢之的。
然而他唇角噙着抹戏谑的笑,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诸人皆脊背发寒,不自觉的噤了声。
一时间,四下死寂。
唯有底下大堂的琴声幽幽穿透层层帘幕,回荡在醉香楼中。
阮姝玉几人面色铁青瞪着那人,她们是世家女子,自幼精细养着,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见得男子也大多是风度翩翩的君子。
世家子弟,不论内里有多少龃龉,表面装都会装出个优雅宽和的模样来!
这人看着孤傲尊贵,谁知说话会如此刻薄,不留半点情面!
周秦月叱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男子并不看她,轻抖了袖子,语气极为温柔宠溺的唤道:“小绿,这些女人好聒噪,生的也丑,本座瞧着不太高兴,你说怎么办?”
在众人注视中,他袖子蓦地动了下 ,紧接着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顺着他如雪的手腕钻了出来,扬着脑袋,“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
“啊――蛇,有蛇!”
在场的女眷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突如其来刺耳的声音吓得那小碧蛇猛地盘紧了身子,脑袋直抖,男子恨铁不成钢的在它脑门轻弹了下,“你是蛇,万蛇之王,怎么就这点出息?”
小蛇只埋着脑袋,说什么都不肯再抬头。
见状,男子无奈摇头,望向对面那静垂着的纱幔,扬声道:“看了这么久的好戏,诸位是不是该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