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带了习题册去图书馆，在周青旁边空下的位子上坐下来。
见他只有一个人过来，周青疑惑地望向他身后：“阿茂呢？”
“回家了。”林漾淡声道。
“回家？”周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眉头微蹙道，“是篱落姐来了吗？还是……”
林漾莫名就觉得有些烦躁，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道：“是他亲妈，接他回顾家了。”
“……哦，这样啊……”周青垂下了脑袋，心情也低落下来。
两人不再交谈，闷头看着各自面前的参考书，可过了好一会儿，却谁也没有翻动一页。
“林漾，你不觉得阿茂很可怜吗？”周青低着头，林漾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声音的哽咽中猜出几抹情绪。
周青红着眼，泪水滴在纸上，又慢慢晕开：“他无法选择，也没办法脱离。他表面看起来没事人一样，可其实他心里，一定很苦很苦……”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林漾沉声道，“谁不苦？既生存于世，谁人不苦？”
周青怔住，转头愣愣地看着林漾。
是她忽略了，因为林家的事情得以解决，因为她对顾之茂那点暧昧的情感，所以让她在心疼顾之茂的同时，忽略了林漾这些年的苦。
不，不是忽略，是习惯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青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她咬唇道歉道：“对不起，林漾，我不是故意的。”
林漾看她一眼，嗤笑一声，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道：“你道什么歉？我又没怪你。”
周青微讶，见林漾脸上虽有些抑郁之色，却真的没了从前那些叛逆和冲动。
林漾……变了。
林漾知道她担心顾之茂，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顾之茂没事的，他比你我都明白自己要承受的担子，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迎接那些挑战。我刚才烦躁，不是担心他应付不了，相反，恰恰是知道他有那个心理准备能够应付，我才更觉得自己窝囊没用。”
“林漾……”周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林漾自嘲一笑，转头问周青：“明年就高考了，你有想过自己将来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吗？”
周青没跟上他的话题转变，呆呆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林漾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未来要走向何方。”
顿了顿，他苦笑道：“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的未来一眼就可以望见结局，可现在没了那些枷锁，我反而迷茫了。眼看着顾之茂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而且那么勇敢的去迎接一切挑战，我就觉得……觉得我也应该做些什么，可偏偏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帮到他……和她。”
周青也沉默下来，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经此一事，顾之茂和林漾都成长了，只有她还在原地。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他们甩下的吧。
“再这么下去，以后估计我们跟顾之茂也做不了太长时间的兄弟了吧。”
林漾说出了周青心中所想。
“啧。”林漾看着面前的一摞参考书习题册，转了转捏在手里的黑色水笔道，“这种想要为了未来而努力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呢。”
周青看着他纠结嫌弃的样子，又看着他无奈的叹气，然后认命地翻开习题册开始做题的样子，不由笑笑道：“林漾，看见你这样，我真高兴。”
林漾白了她一眼道：“又说傻话了不是？赶紧给我讲讲今天的错题，我要趁顾之茂不在的时候赶过他的进度，明天等他回来，看我不气死他。”
周青：“……”好吧，成长是成长了，某方向来说，还是一个中二少年呢。
——
另一边，顾之茂跟着张岚回了家。
一下车，张岚就热情地引着顾之茂进了屋。
本来她是想拉顾之茂的手的，可被顾之茂给避开了。
他还是不习惯这种亲昵，大概以后也回不去过去的亲昵了。
就算这份亲情无法割舍，也注定了无法再靠近。
张岚也不说破，脸上挂着“深爱儿子”的笑容，不停地说着：“你回来就太好了，早让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等会儿你可要多吃点才好，最近看你都瘦了。”
顾之茂唇角紧抿，也没戳破她话里的谎言。
在学校的时候，还说只是出来吃顿饭，还让他选是回家还是去饭馆。
怎么这会儿，又成了“早就让阿姨准备好了”的晚餐呢？
不过显然，张岚太过开心激动，一时没能顾上这个拙劣的借口，而顾之茂也意不在此，所以也没兴趣揭露。
母子二人刚进屋，顾之漫和孙君翰就热情地围了上来。
顾之漫前段时间乱出主意，导致最后不仅没能解决顾家的危机，反而连她自己的演艺事业也一再被停工。
同样命运的还有孙家，因为和顾家连枝同气，让大家都以为他们两家是一条战线上的，所以连带着对孙家的投资也大幅度减少。
至此，顾之漫和孙家人都看得很明白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目前他们和顾家已经避无可避的绑在了一条战线上。
两家唇亡齿寒，只有先同舟共济共度难关，然后才能有机会再说以后的事情。
“小茂，你回来啦？”顾之漫上前，脸上带着笑容，将手里新买来的参考书和试卷递给顾之漫道，“这是我和你姐夫特意去临市帮你买的，这可是不通过关系买不到的内部资料哦，你拿着看看，肯定对你的学习能有帮助的。”
孙君翰也讨好道：“对了，我还给你找了个线上补习老师，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她，钱你不用管，反正随时找她就行了。”
顾之茂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袋子，没有接。
见他没说话，张岚眼珠子微转，自顾自帮他接了过来笑着道：“小茂，你看这也是你姐和你姐夫的一片心意，而且你最近不是以学业为重么？这也是对你有帮助的事情啊。”
“小茂，你是不是……还在生姐姐的气？”顾之漫露出伤心的神情，自责道，“对不起小茂，以前是姐姐太不懂事了，也不知道事事让着你，你原谅姐姐好不好？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以后姐姐一定会好好对你好吗？”
顾之茂看着顾之漫，还有旁边一脸期待的孙君翰和张岚，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说些什么，怕是今天晚上都好耗在这些“讨好”和“虚假的客套”上了。
“不是我不要这些东西。”顾之茂推开张岚手里的卷子道，“只是我已经有了，也已经做完了。”
“有……了？”孙君翰震惊，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还用了个大人情，又是请人吃饭又是送礼的，才从内部人员那里得来的资料，这小子竟然说已经有了？
“那……那线上老师……”孙君翰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顾之茂点了点头。
“也有。”顾之茂道，“篱落姐什么都帮我找好了，所以关于我学习上的事情，你们不用再费心了。”
顾篱落，又是顾篱落！
三人一时间脸色无比复杂。
他们想要讨好顾之茂，本来孙君翰是想送顾之茂一点小东西的，比如他喜欢的什么珍贵手办之类的。
那种小玩意儿，虽然贵，但也贵不到哪儿去，反而还很得中二少年的喜欢。
可张岚和顾之漫都觉得如今的顾之茂长大了，那些小东西已经讨不好他，倒是顾之茂最近对学习很上功夫，那不如送点资料什么的。
所以他们才想了这个法子，却没想到这条路也早就被顾篱落给堵死了。
“呵呵……你篱落姐还真是想得周到啊。”张岚扭曲着笑容道。
顾之茂却点了点头道：“是，她一直都想得很周到，也对我很好。”
张岚：“……”
第一回合，讨好失败。
顾之漫和孙君翰就算心里再不服气，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气话，只能自己调整了情绪，再挂着虚伪的笑容，拉着顾之茂闲话家常。
“小茂，对不起啊，本来姐姐能送你更好的东西的，可是最近……姐姐演的戏被停掉了，所以……”顾之漫言有所指道。
说到这件事，孙君翰也叹了口气道：“谁又不是呢？就说刚才那资料，我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本以为能帮上小茂一点忙，结果没想到做了无用功。”
顾之茂左耳听右耳出，只当自己听不懂似的，一句话不答。
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孙君翰和顾之漫都有些着急。
顾之漫咬了咬牙，暗中踢了孙君翰小腿一下。
孙君翰意会，犹豫着道：“小茂啊，你最近和你篱落姐还有联络吗？”
“没。”
这句换顾之茂答得很快，事实也确实如此。
“最近她都很忙，我也忙着学习，没空联络。”顾之茂道。
顾之漫眼珠子转了两圈道：“我听说顾……咳，篱落她最近也不太好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顾之茂端着水杯的手指顿了下，虽然知道顾之漫这话就是一个圈套，但还是抬起了头：“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