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篱落走到她床边坐下，旁边小几上放着一张诊断单，她随手拿起，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不由得怔在了当场。
再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孙玥，顾篱落不由心疼地叹了口气。
原来在这段时间里，孙玥竟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孙玥本就没有睡得很熟，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眸。
当看见坐在旁边的顾篱落时，孙玥不由一怔，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篱……落？”孙玥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
顾篱落闻声看向她，微微笑了笑道：“你醒了？”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孙玥说到一半又顿住，顾篱落能找到这里，必定是杜江林说的了。
顾篱落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道：“好了，别的等会儿再说，你既然醒了，先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再慢慢聊。”
“我……”
孙玥犹豫着道：“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多少吃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能指望别人来心疼你不成？”顾篱落嗔了她一眼道，“若不然我接你去我那里吧，再给你找个营养师，还有……”
“别别别，我吃，我吃还不行么。”孙玥本就不想麻烦顾篱落，听到她又是想接自己过去又是找营养师什么的，连忙答应下来。
听到她肯吃东西，顾篱落才笑了下，满意地对站在门口的王阿姨道：“王阿姨，麻烦你盛点粥过来，清淡点就行，那些油腻的就不要了。”
“哎，好嘞，我马上去。”见孙玥终于肯吃饭，王阿姨也是大松了口气，转身连忙去了厨房。
孙玥看着顾篱落，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妥协和几分委屈道：“篱落，也只有你，才能让我服软了。”
即便是杜江林来，她也一定是要闹僵上许久都不肯吃饭的。
也只有杜晨的哭声能让她心软几分。
除此之外，顾篱落是唯一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让孙玥妥协的人了。
顾篱落看了她一眼道：“傻丫头，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啊。”
如果孙玥执意不见自己，那她顾篱落就算在门外闹上再久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年少的一场情分，却能让孙玥一直记在心里。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说她不心软呢？
许是顾篱落那句“傻丫头”触动了孙玥心中某一点，让她蓦地红了眼眶。
顾篱落叹了口气，状似没有看见，只拍拍她的手臂道：“来，你坐过来一点，我帮你梳头。”
一直躺在床上，孙玥本来的长卷发此刻都已经打了结。
孙玥乖乖点头，挪到了床边。
顾篱落站起身，拿过梳子帮孙玥轻柔的梳着头发。
她的手臂抬起又落下间，被孙玥看见了手腕上的淤青。
“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孙玥心中一紧，忙抓住她的手问道。
顾篱落淡笑着不以为意道：“这个啊？不是，这是我训练时磕的，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呢？”孙玥心急地撸起顾篱落的袖子，这才发现她胳膊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
顾篱落平淡道：“真的没事，我每天都擦药泡澡的，这些过不了几天就能消下去，一点疤都不会留呢。”
她语气平静带笑，却让孙玥心中十分震撼。
为什么明明受了伤却还能这么镇定的微笑？
想到顾篱落刚才说的“训练”，还有之前王阿姨说的网上那些事，孙玥皱着眉头，到底还是问道：“我听王阿姨说顾家出事了？和你有关？你没事吧？”
“都过去了。”顾篱落看着孙玥担忧的神情，简短的将事情说了下道，“反正顾家本来就那么多烂事，就算没有林祥，也会有李祥王祥的。”
一场那么大的波动，顾篱落只用了几句话就概括完了，其中事关她的事情，更是寥寥几语抹过，似乎丝毫不在意那晚带给她的伤痕和恐惧。
孙玥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她以为自己承受的一切都很不公平，可每当她自怨自艾的时候，却总是看见比她承受了更多的顾篱落还在淡笑着前行。
“为什么……”孙玥疑惑地看着顾篱落，“篱落，为什么你好像永远都不会失去希望，永远都那么相信未来？”
顾篱落微怔，似被她问住了似的。
思考了片刻，顾篱落淡声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还不想死吧。”
“这算什么回答？”孙玥哭笑不得。
“不然呢？”
顾篱落耸了耸肩道：“人么，不是活就是死，你要真让我现在死，我肯定不想啊。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觉得……嗯……好像还不到死的程度，好像还可以再苟活一段时间。”
顿了顿，顾篱落似乎被自己的回答逗笑，轻笑着道：“然后么，既然决定活了，那苟活也是活，拼命活也是活，为什么不拼拼看呢？说不定哪天上帝就眼瞎了，到时候我就能捞个幸福圆满呢？”
之所以要将自己的事情讲给孙玥听，其实顾篱落也是有几分借自己的经历开导她的意思，这会儿见她在思考着什么，不由道：“孙玥，作为你的朋友，我并不想逼你做任何选择。如果你觉得活着对你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负担，那你选择去死，我也不会说什么。杜晨那里，看在你的份上，还有柒柒和琮琮的份上，我也会帮你照顾。可如果你还有活的意志，那么我也可以帮你，帮你一起走过目前的困境，努力创造出伤痛之后光明的未来。”
孙玥僵僵地看着顾篱落，她就站在自己面前，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折射在顾篱落的肩膀和发丝上，像追随她而来的光明和温暖。
和多年前一样，在她无助的时候，顾篱落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平静，那么毫不犹豫地朝她伸出了手。
隐忍了多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孙玥忍不住抱住顾篱落大哭起来，委屈道：“篱落，我好难过，他们怎么能那样对我？他怎么可以那样对我？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