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篱落信步走来，在庄右司面前三步之远站定，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歪了歪头，微笑着看着他：“等我，是你的荣幸，你要是不要这个荣幸，我走人就是了。”
“呵呵。”
庄慕虞视线在她娇如玫瑰的脸庞上停留的几秒钟，终是勾了下唇笑道：“若是换个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早就被我打折腿了。”
“要是换个人，我也早就走人了。”顾篱落半点没停顿的接话。
庄慕虞抬手比了比对面的座位道：“小司，给顾小姐看座。”
这算是不计较顾篱落耽误了他近两个小时的过错了。
顾篱落身后，阿左的脸色愈加难看。
“是。”庄右司点点头，走到顾篱落身旁帮她拉开椅子。
顾篱落缓缓坐下，扫了眼桌上的清茶道：“就只有茶么？”
“你还想要什么？”庄慕虞挑眉问道。
他本来就不是来这里请她吃饭的，能备点茶水已经算是客套了。
不过……这也是在顾篱落出现以前的事情了。
顾篱落倒是一点不客气，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道：“我想吃蛋糕，要腻死人的甜那种，还有，我不要喝茶，要红酒，最好最烈的。”
庄慕虞眼里精光微闪，右手抬起，微微挥了挥。
他身后的人看见他的手势，无声的点头下去准备。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今天的庄慕虞对顾篱落妥协得过分了些，可大家也都不惊讶。
自打顾篱落顶着她那张绝世妖姬的脸庞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值当惊讶了。
不稍多会儿，红酒蛋糕全都端了上来。
庄右司充当起了服务生的工作，亲自为庄慕虞和顾篱落倒酒。
顾篱落晃着手里的半杯红酒，闻了闻道：“还挺香的。”
“那是自然。”庄慕虞语气中尽是霸气，“我的酒，自然是最好的。”
顾篱落笑笑，举杯饮尽。
庄慕虞微眯双眼，陪着她饮了半杯后道：“你的身体状况，只可小醉，不能贪杯。”
“哈，是怕酒精含量过高影响你们的实验进度吗？”顾篱落讽笑道。
庄慕虞看她一眼道：“你错了，我只是关心你。”
“是吗？”
“当然。”庄慕虞将她身前的红酒拿走，又另倒了杯茶递过去，微笑道，“你大约不知道，我们想要的实验数据，并不全都是好的，而是需要最全面的数据。”
顾篱落微怔，眼神变了变。
庄慕虞笑着肯定她的猜测：“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要的是姜家女在所有状态下的数据，包括你的喜怒哀乐，也包括你酗酒熬夜生病……”
顾篱落收了笑容，冷声道：“可是我目前为止并没有……”
“所以你要感谢我。”庄慕虞打断她的话道，“姜末可就没有你那么幸运了，她也确实不容易，我们都以为她撑不了几年的，没想到她竟然能活这么久。”
顾篱落放在桌下的手指瞬间收紧。
庄慕虞像是还嫌说的不够似的，叹息摇头道：“有的时候她不肯配合，我就只能用一些粗鲁的手段，好让她给出相应的反应，必须如何才能刺激让她痛苦崩溃，如何才能让她兴奋无助，如何才能……”
“够了！”
顾篱落抬手拍了下桌子，冷眼瞪着庄慕虞道：“不用再说了。”
庄慕虞看着她道：“当然，那些数据我们要的都差不多了，所以如果你听话的话，我就可以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
顾篱落微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她有想过姜末过得不容易，却没有想过这些人会这么过分。
眼前闪过姜末的身影，其实之前顾篱落就有些疑惑，因为姜末的状态看起来虽然很正常，可眉眼间总有些微微的失控，像是她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心绪似的。
之前顾篱落还以为姜末恨自己，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些实验的后遗症。
如今庄慕虞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她恐惧，让她臣服。
可惜他看错她了。
顾篱落再抬眸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嘴角甚至可以勾起笑容，淡定而自信：“庄慕虞，你觉得你说这些，能唬得住我吗？”
庄慕虞摇摇头道：“你错了，我可不是再唬你。”
“那我也不妨送你一句实话。”顾篱落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抬脚，细长的高跟踩在他那条假腿上。
嚣张的姿势，让庄慕虞身后的众人立刻防备起来。
阿左气道：“顾篱落你做什么？”
庄慕虞微仰头看着这样的顾篱落，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顾篱落的脸颊有些背光，却更显得她的红唇娇艳欲滴。
庄慕虞抬手，制止了身后众人的蠢蠢欲动。
他眯眼看着顾篱落，声音微冷：“你想做什么？”
顾篱落轻笑出声，靠近他半步，她身上的香水味避无可避的飘入他的鼻尖，让他有轻微的眩晕。
“庄慕虞，你知道我为何能出去见了王一趟，回来就赢得了现在的待遇吗？”顾篱落笑容如花，说出的话却带着决绝，“因为他也怕我，怕我一拍两散，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庄慕虞冷笑：“顾篱落，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的价值了。”
“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顾篱落收回腿，伸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轻盈的身体像蝴蝶，却不是自由的那种，而是绝境中飞舞的蝶。
“我想要守护的东西有很多，可我没有这份力量。”
顾篱落右手放在自己心口，眼中是孤勇，也是绝对：“我所有的倚仗，只有自己这一条命，所以你最好不要怀疑，因为我随时都可以豁出命去。”
庄慕虞脸色微变。
顾篱落的右手从心口上移到红唇，拇指擦过唇瓣口红，在白皙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嫣红的痕迹：“姜家女还会再有，可是顾篱落只有一个，你们再也不会遇到比我更完美更强大的姜家血脉，亦或者，你们可以等等看，说不准二十年以后我的女儿可以成为下一个我，可……”
话音顿了顿，她笑得讽刺：“你确定你能活那么久么？你们的王，还有另一个二三十年可以等吗？”
“顾篱落，你……”
“不要以为现在我在你们手中你就可以掌控我。”顾篱落打断他的话，骄傲一笑道，“想让一个人活很难，可如果一个人想死，就再简单不过了。”
她的神情半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庄慕虞多少也知道顾篱落的性子，知道如果自己逼得紧了，恐怕到时候她真能做出绝对的事情来。
他微凛的双眼中迅速略过一丝暗光，很多念头一一闪过，最后都只化为一丝微笑，语气平缓道：“你想多了，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很显然，庄慕虞再一次妥协了。
顾篱落眉尾微扬，抬起下巴道：“那很好。”
“呵呵，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庄慕虞轻笑，说，“现在可以坐下喝茶了？”
顾篱落哼了哼道：“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你要有事再来找我吧。”
话音一顿，她又补充道：“当然，我未必有空。”
说完也不等庄慕虞说话，转身就走。
“顾篱落，你……”
看着顾篱落说走就走的身影，阿左迟疑了下没有跟上去。
“呵呵，顾篱落……”
庄慕虞饶有兴趣的看着顾篱落的背影，口中呢喃着这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名字。
等顾篱落身影不见，庄慕虞才收回目光。
他像是这个时候才看见阿左似的，目光从她脸颊上扫过，有些疑惑问：“你的脸怎么了？”
阿左怔愣，他竟然才看见她被人打了么？
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站在这里，可他眼中却从未看见过她。
阿左咬了咬唇，低下头道：“被顾篱落打的。”
对这个答案，庄慕虞并不意外，他好奇的是原因：“为何？你又做什么了？”
阿左再次僵住了。
庄慕虞这个问法，显然是站在了顾篱落的角度，绝对必定是阿左做了什么冒犯顾篱落的事情才会被打。
他竟然会这么信任顾篱落的为人？
自己是他的人，可他却一点也没过问过她的想法。
这一刻，阿左的心里已经说不清是嫉妒顾篱落更多一些，还是对庄慕虞的失望更多一些。
这个男人，她一直偷偷崇拜着，始终忠诚着。
哪怕他仅仅是在黑暗中才会靠近她，她也甘之如饴，觉得除了虞缈儿，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距离他最近的女人。
可是谁想到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顾篱落，竟也能将她比下去。
“嗯？问你话，为何不答？”庄慕虞声音微冷，再没有对顾篱落时的容忍。
阿左握紧了拳道：“因为我拉了她的胳膊。”
庄慕虞皱眉道：“她不喜的事情，你就不要多做，否则惹了她的嫌，我回头还要想办法给她找伺候的人去。”
话里话外，还是半点没有想过阿左，全都是在为顾篱落想。
阿左心里一片冰凉，低声道：“是。”
“好了，你下去吧，省的她找人。”庄慕虞道。
“……是。”阿左应声退下。
同样是一个人的背影，顾篱落是孤勇且骄傲，她却是孤单而卑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