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千户所的议事还在继续,而同在北城的吴王朱琇麟府上,此刻则是高朋满座。
吴王为八皇子,他能得朱瑜隽的喜爱,便是因为他本人足够聪明。
为了讨好老爹,他什么没底线的事情都干,但绝不要以为他只会溜须拍马,实际上他也有一颗洞察世事的心。
毕竟,能讨得朱瑜隽这样怪癖缠身的人欢心,本就证明其有足够本事。
年前传来抗倭大胜的消息,让朱琇麟还担心了好一阵。
黄党是他的支持者,抗倭得胜和顺利征税,都会极大削弱黄党的作用,这就等同于削弱朱琇麟自身。
所以,虽然朱琇麟是大明朝的继承人之一,但大明朝的利益却不等于他的利益。
而这两天,经过汪海事件后,黄党再度证明了自己的能量,这才重振了朱琇麟的信心。
所以今日他要宴客,一是庆祝心中郁结散去,二是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也只有如此,才能增强朱琇麟的安全感。
这反过来也说明,朱琇麟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事实上,虽然自己已经封王,但对朱琇胤这位最大的竞争对手,让他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紧迫感。
毕竟,他虽有黄党支持,但朱琇胤背后的秦党却更树大根深,哪怕黄玉成是首辅也难改变这格局。
当然,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他的父皇。
很多时候朱琇麟都在怀疑,自己父皇是否真的那么喜欢自己,自己会不会只是一个充作制衡的工具。
想到这些,朱琇麟才好转的心情,顿时又不美丽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从旁响起:“殿下,微臣敬您一杯!”
朱琇麟转头望去,却见来人是黄明轩,此人非常得他赏识。
一方面是敬佩黄明轩的学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家世,这位可是黄玉成的孙子。
“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朱琇麟举起酒杯道。
在汪海事件刚爆出的时候,面对秦党掀起的滔天巨浪,黄党之内大多数人都人心惶惶。
通过大理寺门外的对峙事件,黄党打了个大胜仗,所以朱琇麟祝贺他们。
两人一饮而尽之后,朱琇麟才指了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黄明轩坐在一旁。
这地方之所以空着,是因为现场没人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所以,朱琇麟如今让黄明轩坐在一旁,那是对他的极大礼遇。
“臣不敢僭越……”黄明轩出言拒绝道。
谁知朱琇麟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后,便说道:“让你坐你就坐,在孤这里……少不了你一张凳子!”
这也是话里有话,在他朱琇麟这里总有一张凳子可以理解为,他当了皇帝后会让黄明轩为首辅。
这一点,黄明轩能够意会道。
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朱琇麟拉拢他的小手段,但黄明轩仍然觉得心中火热。
“多谢殿下!”黄明轩郑重道。
扫视周边,见赴宴众人正各自聊着,朱琇麟才开口道:“黄阁老身体可好?”
“家祖已近痊愈,劳烦殿下挂念!”黄明轩恭敬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大明朝那里都离不开他!”朱琇麟点头道。
和黄玉成建立良好关系,是双方合作互信的基础,朱琇麟自然要在这方面多加用心。
所以,接下来宴会众人都可以看到,吴王殿下和黄明轩交谈甚欢。
吴王府邸宾客尽欢,但在隔了两条街的朱琇胤府上,此刻的气氛却有些凝固。
在后院书房内,朱琇胤此刻坐在主位,下面坐着的是秦延文。
没错,当朱琇麟还在和黄明轩拉关系时,朱琇胤已可以直接和秦延文对话。
之所以气氛凝固,是朱琇胤在表达不满,对整个秦党的不满。
派国子监的人去抢西厂的人,如此大的事竟没人跟他打过招呼,这些人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和秦党是合作关系,但朱琇胤一直很在乎主从之别,他绝不能允许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
“殿下,这件事……老臣确实失察,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还牵连殿下被皇上训斥……”
说道这里,秦延文满是诚恳道:“一切过错,都是老臣的过错,殿下若要责罚……老臣绝无怨言!”
这些都是场面话,表明的是秦延文的态度。
人家堂堂内阁辅臣,又岂是朱琇胤说罚就罚的。
这一点朱琇胤看得很透,所以在沉默半晌后,他直言道:“他们不连你都瞒了,这事儿不怪你!”
可接下来,朱琇胤言辞激烈道:“可他们做的事,为何要秦阁老来说,他们自己难道不敢来?”
秦延文没有答话,他能理解朱琇胤的心情,因为他心底也很愤怒。
手下人做事瞒着他,长此以往……他还不得被下面人架空,到时候说不定连阁臣的身份都不保。
秦延文毕竟年纪大了,所以在骂了几句后,朱琇胤也收起了自己的怒火。
“底下的人,要严格约束,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乱!”朱琇胤很是郑重说道。
虽然秦延文知道这些道理,但朱琇胤还是忍不住提醒,这些话就得时时念叨着。
“老臣明白,往后会多加注意!”
说道这里,秦延文不由叹息道:“这此事件,老臣也有责任,实在是因为东南局变,误以为黄党倾颓,大意了!”
这话秦延文说的是实话,也正是因为他都大意了,底下的人才会过于膨胀,才敢干出抢人的疯狂举动。
事件已然发生,后果也都已经承受,紧抓着不放也无必要。
所以朱琇胤岔开话题道:“阁老不必太过自责,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上折子就上折子弹劾!”
秦延文微微点头,这些事已经紧锣密鼓在做,这也是秦党内部维持团结的办法。
树立一个敌人在前面,告诉大家那是奸佞,大家一起维持正义弹劾他,自然就把党派团结起来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汪海的事也就有结果了!”秦延文叹息道。
回顾事件本身,里面有许多疑问存在,只听朱琇胤道:“阁老你说,汪海他叛国究竟图什么?”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东西二厂争斗搞出的把戏!”
对此,秦延文平静道:“殿下,真相其实不重要,咱们只需等西厂审讯结果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