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终于哭够,江云狄抱着她进了卫生间,剥去她身边的丝缕吻着她的唇让两个人内心激荡起来,水声哗哗,赤白的身体相对,他将自己的温度努力的送到她的身上。直到她连脸上的清泪也止住了,他才抱着她走进了卧室。
凌晨四点钟,最后一次针灸治疗的时候,她敛住一切情绪目不转睛的盯着江云狄的脸报时辰和穴位。
第二天,她独自坐在审判庭的旁听席上,观看吴家命运的落幕。这一天吴冯氏也来了,已经疯癫了的吴冯氏竟然安安静静的看完了整个庭审的过程。
吴文略,犯故意杀人罪,非法获得他人财产罪证据确凿,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闵冬,犯故意杀人罪,强女干罪,非法获得他人财产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吴冯氏,犯故意杀人罪,非法获得他人财产罪,因年龄已经过了刑责年限,判处六千万的罚款。
吴文涛,犯包庇罪,非法获得他人财产罪,参与绑架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吴文雄,犯包庇罪,非法分配他人财产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吴家人该杀的杀,该饶的饶,除了吴冯氏所有人都有了自己应有的结局。
因为庭审没有公开,旁听席上只有寥寥落落的几个人。始终不肯染指安家财产的吴文伟一家,剩余两房的个别女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吴家能走的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
莫风作为原告在原告席上和周郎商讨后续的相关事宜。段月潼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他拒绝了江云狄的陪伴,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本该自己了结。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居高临下的与吴家人对视。
连日来的庭审,段月潼七年前搜集到的证据,一一展现在眼前。没了钟鼓馔玉的日子,吴家的人一度恨透了段月潼,但当他们听了安落英留下的遗言,看了吴世佳被绑架“杀害”的视频,他们终于有那么一点感觉到段月潼这七年来的隐忍退让和不易。
“浣姐”吴文伟的儿子吴耕梦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处在变声期,声音是稚嫩之中夹杂着温厚。
“嗯”段月潼一身黑衣,红肿着眼睛看向众人。
“我们还是一家人,对吧?”说着少年哽咽了起来。
“别做梦了”段月潼眼眶一红。“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你难道不知道?”她没有一颗圣母心,尤其是看到始作俑者竟然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心里滔天的恨意翻滚。
“对不起,浣姐。”少年哭出了声音。“我以后会代替世佳哥哥照顾你,不论你恨不恨我。”
“你少来代替他,你们吴家的人,不配跟我说这样的话。”段月潼滚烫的眼泪落下来。莫风不知何时站在了段月潼身边。
“月潼”莫风万般感慨的揉了揉段月潼的头发。“我们走吧。”
段月潼点点头,一转身,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不由得攥紧了莫风的袖口。
“浣姐,我一定说到做到。”吴耕梦嘶吼一声。段月潼转身抄起手中的手包砰地一声砸向了少年,少年没有躲,脸上被金属装饰划出一道血印子,吴家的人围上来,狠狠得瞪了一眼段月潼,却没有指责。
少年蹲下身来,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装进包里。走到段月潼身边塞到她手里,然后用尽力气抱紧段月潼。
那年轻充满朝气的体香,冲的段月潼哇的一声哭出来。当年十四岁的吴世佳身上也曾有过这番味道,去何国之前也是这样用足了力气抱着她,勒得她胳膊发木。
“浣姐”吴耕梦哽咽着。“是我们吴家的人对不起你。”段月潼哭的更凶,风走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背。少年放手,莫风将段月潼打横抱起,到了法院门口时,江云狄隔着雨帘快步走来,接过段月潼一模额头烫得厉害。
莫风把段月潼交到江云狄手里后,带着助理去了一趟陈北公墓,大雨中安建业和安落英墓碑上的照片模糊的不可辨认。莫风像是赎罪般的,站在大雨里整整一个下午,脸上肆虐的不止有雨水,还有眼泪。以及对整个安家的愧疚,直到此刻莫风才觉得自己有资格难过和落泪。不出意外的,回到金水湾别墅,莫风也发起了高烧。
吴家的事情一落幕,同时病倒了舅甥俩。
段月潼高烧退去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了,考虑到媒体的无缝不入的追踪报道,再加上段月潼只是受了风寒的缘故,段月潼只在金水湾里修养。
段月潼从被窝里起来,洗了脸,换了身衣服。来到隔壁的书房里,江云狄正在处理公务。段月潼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江云狄,男人一回头,看见段月潼有些苍白的面孔,对着她伸了伸手。
“来”江云狄暖暖一下。段月潼走到江云狄身边,被他一把抱进怀里。
“好些了?”他吻一吻她的额头。
“嗯”段月潼点点头。
“潼儿就是心事太重才三天两头的生病。”江云狄柔声。
“你怎么没去上班?”段月潼问。
“你醒来了我就得去了,之前别人照顾你也不方便。”江云狄吻一吻段月潼的脖颈,痒的段月潼一缩。
“吴文雄昨天从看守所转送到监狱了,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在里面不会吃苦。”江云狄抚摸着她瀑布般的长发柔声说。
“嗯,谢谢老公。”段月潼勾住江云狄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你想去看看他吗?”江云狄柔声问。
“暂时不去了”段月潼摇摇头,语气里全是伤感。“等我精神好点再去吧。”
“嗯,也好。”江云狄点点头。“最近精神是太差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嗯?”
段月潼莞尔一笑点点头,江云狄抱着段月潼回到卧室换了衣裳,下楼吃了点东西。中午的时候,退了烧的莫风来到主楼用餐。
吴家的事情有了结果,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找她商量。桃花渡的房子,法院已经判给了莫风,只不过要好好的修整一番。原来的风貌已经被破坏殆尽。因为房子本身就是古董,需要有专门的人来进行监督。
段月潼的意思是,可以找宋潮生帮忙找一些专门的人来帮忙恢复原貌。房屋内部的装修要另外请团队来进行设计,不用一味地墨守成规。
“现在的问题是,除了咱们俩,已经不见得有人记得安家老宅原来的样子了。”莫风说。
“可以找鲁昀,他那里有很多资料。”江云狄适时补充。
“嗯”段月潼点点头。
等到莫风和鲁昀真正的到了安家旧业,却傻了眼。里面各种各样的‘垃圾’堆满了院子。段月潼回来后去过两次,但都没有仔细看。
吴冯氏是从艰难岁月中走过来的人,节俭到让人发指的地步。不仅节俭还喜欢收集别人不要的旧物,上个世界的洋炉子,马提灯,废旧木料,等等,堆满了安家旧业的后院。
房间里更是弄得乱七八糟,吴冯氏畏寒,将几百年的雕花木窗叫人封死,床底下堆满经年旧物。原本光泽的老家具已经不复华彩。
其他几房里也好不到哪去。要不是因为这是安家的旧业,莫风恨不得拆了重建一遍。如此看来,清运垃圾是比恢复老宅旧貌更加棘手的工作。
吴文雄的愚孝,不仅仅使那几条鲜活的生命遭了秧,连这些不会说话的物件也遭了秧。无辜的何止是人啊?
吴文雄转送到洛城监狱的当天,慈问师傅通过默家旁支的关系见到了人。
彼时吴文雄已是满头白发。慈问师傅一身僧衣,站在玻璃窗的另一头,手持一串桃核磨成的念珠,缓慢转动。嘴角噙着一抹未被浸染的微笑。
“碧桃?”吴文雄睁大眼睛看了半天,这才缓慢的叫出声来。
“别来无恙。”慈问浅浅含笑而答。
“你怎么?”吴文雄语结。当年在洛城读书的吴文雄,与默碧桃结识于校园,默碧桃年轻而娇美,吴文雄一度坠入爱河,就在默碧桃准备与默家长辈摊牌的时候,吴冯氏强势的介入这段感情,逼着两个年轻人分了手,转而与默碧桃的闺中密友安落英订了婚。
当时安落英是不同意的,只是因为吴文雄的一个远方亲戚在安家做段氏的贴身女佣,这才与安落英攀上了关系。后来段氏一力做主成全了两个人的婚事,这才有了后来的波折。
默碧桃被最爱的男人和最好的闺蜜双双背叛,一怒之下离开洛城。默碧桃离开的时候,吴文雄才知道原来默碧桃是默家的小女儿,当时的默家、江家、安家,在洛城同是风光无两的门户。
后悔、愧疚、愤怒、不甘,最终没能敌得过心里的愚孝。害了三代人。
“终究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结局。”慈问师傅缓缓开口。“你过于信任你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放过。”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吴文雄冷笑一声心有不甘。
“相识一场,我来,就是看看你。你若是想,就陪你说说旧事,若是不想就算了。”慈问含笑,手里的佛珠仍自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