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铁明在一边和阿壮以及众位土司,说着下一步要选在哪里操练新招的兵丁,见姬瑾这样,也吓了一跳。
“你们谈。”姬瑾摆了摆手,大步朝外走去。
到了外头,这才颤抖着手,将那封只看了一眼的信再次拿了出来。
信上细细的说了近来承恩侯府之事,以及楼画语为何突然被羁押在京。
另外,那信后,还有一封楼画语给他的信。
信封后暗号标志的日期,楼画语所写的那封信其实早写了一日,却因为并未快马加送,所以跟刚才那封一块到的。
姬瑾想到刚才京中禀告的情况,沉了沉眼,捏着信封一撕。
用力过度将整个信封撕成了两半,内里的信纸也随即破裂开来。
姬瑾心中突然有些发凉,上次也有这样一张纸,被他一不小心就撕成了两半。
后来,他从镇北王府与秦昊醉酒一场,借着醉酒之由,一个人躲在房中,拿浆糊和裱纸,糊了半天。
这次又是这样……
难不成,他与五娘,当真会如此纸!
姬瑾颤抖着手,沉吸了口气,慢慢的将纸拿起。
双手捧着,小心的凑合在一起,低垂着眼看去。
信是楼画语晚上写的,开头就写着:三郎,见信安,抬头见月,忆之与三郎同赏秋月之情……
然后就是写了她为何要入宫,谋划如何如何。
姬瑾虽早有料到,这事是她事先预谋的。
可看到最后,捏着信的手指,依旧发白。
再拿起信时,他却再也不想往下看,目光只是沉沉的看着信头的前两行。
这是五娘第一次唤他“三郎”,也是第一次写信,这般坦然的提及想思之情。
可后头却是,一往而去的绝情!
姬瑾一直都知道,五娘心性冷 ,在她心中,父母亲人,就连钱越、钱通仁,甚至秦昊,都或许比他重要。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以身为饵。
明明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不爱惜性命,要去宫中搅那浑水,要去探什么真相!
捏着信,将上头的“三郎”二字,看了又看。
“郎”字最后一笔,有些颤,也不知道五娘提笔之时,是激动,还是羞涩,或是不安……
姬瑾伸手将破裂的信纸叠在一块,手指在那小小的竖上划了又划。
抬头看着远处绿水绕山,然后将信纸收入怀中。
转身沉喝了一声:“乔彦杰,随我去找钱越。”
乔彦杰正在那头看钱越所给的凤涅卫的操练,听到他的唤声,忙安排人手去备马。
“三哥,可是京中有了动静?”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姬瑾,三哥这几日心情本来不错的,这会却好像带着怒意。
他们这些亲卫,跟着三哥有些年头了,当三哥面露怒意时,那只是想发火。
可如若跟现在这般,脸色发沉,双目发冷,却又看不出喜怒时,这才是真的动怒了,而且事还很大。
当初在通县,在怀庆时,三哥就是这般的。
“郡主被押入了内庭司。”姬瑾接过送来的缰绳,翻身上马:“钱越应该知道了,让凤涅卫先一步去报信,让他在村寨中等我。”
乔彦杰忙朝操练的凤涅卫摆了摆手,示意去两个人。
这才翻身随姬瑾上马:“可有受刑?”
“暂时不会。”姬瑾驱马快行,示意他并驱。
可内庭司就算不受刑,只要想到五娘在宫中煎熬,他就好像自己在煎熬一般。
只是乔彦杰哪敢与他并驱,落后一个马头,跟着他。
姬瑾扭头看了看他,这才道:“你不用跟我去村寨,带人直接去太原,让老师将那一万叶家军清点一下。”
乔彦杰听着,心中一动,抬眼看着姬瑾,却只能看着他的后脑。
“老师肯定比我们早收到消息,必然有应对之策,你先过去,与他汇合,待我消息。”姬瑾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半点怒气的样子。
乔彦杰却知道,他这是已然怒极。
“你到溯阳后,直接去信孟英,让他清点怀庆兵马,如若……”姬瑾沉吸了口气,冷 声道:“如若真有那一日,不要管南疆东荒如何,让他带着人马转杀入河北道,然后围困萦阳!”
太原有一万叶家军,且太原离京都近,日夜兼程的话,不过三日就可以兵临京都,就算外城被拦,以叶英信之勇,无人可阻。
萦阳是郑皇后的根源,只有围困萦阳,郑皇后才不会为难五娘。
乔彦杰知道三哥怒了,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勇猛,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两处兴兵。
“南疆这边的人手,我会和颜铁明安排,你将凤涅卫交接好就行了。”姬瑾思索着,算是将这事交待完了。
路上复又就一些细节,还有调动的人手,两人商量了一下。
从凤涅卫所在的村寨,去钱越的村寨,抄小路,也不过是一天一夜的路程,毕竟钱越不会让凤涅卫离村寨太远。
这些人,是前任巫圣留着保护钱氏的,可惜钱氏没用上,钱越为了五娘,交到了自己手中。
姬瑾自然是日夜兼程的,南疆的山路虽然险俊,他却依旧能一手控马,一手拿着南疆堪舆图看。
楼明光游历之多,眼光之独到,加上楼家从小练就的绘图技艺,他所画的堪舆图,让人一目了然,小到溪河暗流,皆有标注。
姬瑾看着堪舆图,在心中暗记着要用到的地方。
待第二日黄昏 ,到达 钱越村寨时,却见钱越站在那高楼之上,朝下看。
见姬瑾下马,远远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去。
姬瑾连奔一夜,半点疲惫都不见,一路快步上了高楼。
朝钱越拱了拱手:“外公。”
钱越低嗯了一声,朝远处一座钟楼指了指:“上次十一去敲钟时,好像才在眼前。”
楼敬辕去敲丧钟,正是钱氏死的时候。
可钱氏才死不到半年,一切就变得不成样了。
“我来见过外公,就要入京了。”姬瑾将双手撑在扶廊之上。
转眼看着钱越道:“我只是来问外公一声,南疆若想开化,怕是靠大华是不行的了。”
“因为士族太多,且自视清高,根基深厚,就算打压下去,没有几十年,依旧不可能士庶相同,就像现在士庶不能通婚,这点习俗怕是近几十年都不可能改变。”
“你想说什么?”钱越转眼看着姬瑾,冷笑道:“你就是被你那个皇帝爹教得太有野心。”
这点姬瑾从来没有否认,只是低笑道:“如若没有依靠,我依旧护不住五娘。”
他抬眼看了看那条蜿蜒朝远处的河道,上次他和五娘游河,当真是人生至美。
沉吸了口气道:“如若此次我入京,能将五娘带回,无论南疆水路有没有与东荒相通,我都希望外公能助我,让南疆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