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敬轩看着楼画诗朝着里间那间石室走去,猛的上前一步。
却听到机括声响起,楼画语猛的睁开眼,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永顺帝低低的笑了:“楼七郎先回吧,明日一早,去琅琊,会有人助你,拉拢寒门,大兴府学。”
楼敬轩心中惊骇,忙道:“我还在双孝中,不敢不顾天伦。”
“朕会将你父亲的六品翰林学士官衔赐于你,允你陈情,去往琅琊。”永顺帝似乎早就料到了,摆了摆手。
身后一位凤隐卫就将吏部任命的书,递给楼敬轩,并拿连环弩对着他,示意他先出去。
楼敬轩却看着楼画语,就算连环弩点在身上,依旧没有动:“不知道 陛下该如何处置舍妹?”
“三郎在南疆开山,意图贯通南疆与东荒。”永顺帝毫不在意,似乎这种机密之事,不过是闲话家长:“他也知道 ,这种利国利民之事,朕不会阻拦,他这不过是为别人作嫁衣裳罢了,朕自然乐得他做。”
“如若没有他,没有钱氏商号和你们,开化南疆,贯通东荒,这种事情没有人能做得成。所以……”永顺帝看了看楼画语,朝楼敬轩挥了挥手:“我会留着端容郡主的,暂押在内庭司吧。”
楼画语这会已然想明白了来龙去脉,朝楼敬轩合了合眼,让他放心去。
楼敬轩思虑了一会,方才转身离开。
“陛下……”楼画语见无人了,方才开口:“是你派人追杀我爹对不对?”
永顺帝却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天快亮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免得内庭司见不着人,到时又得闹上一通。”
“太后那里已然拿了曾昭容去交差了,不会想起你来,你暂时呆在内庭司,朕会让人好生招待你的,免得你在外面净惹事!”永顺帝说到最后一句时,就好像一个拿孩子无奈的家长。
“陛下!”楼画语猛的扬声,她转眼看着永顺帝:“你已无父无母,未曾享过父母之情,难道最后的子孙天伦之乐也不想要了吗?”
前世她有一年多侍奉了御榻之前,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给永顺帝读读书,端茶喂药。
说是为妃,还不如说为女。
此时她想起永顺帝执意要看小诗儿的意愿,突然醒悟,永顺帝并不是认为她伺候得好,只是贪念那一点亲情。
那种有着血脉相连之人的亲近,是宫人所比不了的。
他这一生,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利用了的。
太祖太后情深,但对于永顺帝怕并没有多少情份,从永顺帝和太后的相处就能看出。
所以永顺帝或许也是渴望亲情的,这才执意想看小诗儿一眼。
永顺帝脸色一冷,看着楼画语挥了挥手,一言不发。
凤隐卫立马将楼画语带了出去,只不过或许秘道弯曲不好走,所以也未曾将她从秘道带回内庭司,而是由太液湖边的出口,将她带了出去。
楼画语随他们走着,心中却已然悲凉成一片。
她一直在猜是谁给楼明光下毒,但她猜过太后,所以她去逼楼造。
也知道楼造在她那日离开后就入了宫,见了明太后,毕竟承明殿她安排了那么多人,施了那么大一个恩,只要有一个记得她的人情,她就不愁拿不到消息。
可她没想到,是永顺帝下的手,更没想到连苗广解蛊昏迷,苗阳和楼画诗入宫,都是永顺帝算好的。
或者说,这个局,在小诗儿施巫术那夜,永顺帝就布下了。
所以时间上才这么巧合,才会让小诗儿心中愧疚,以为是那毒誓应验了。
陈院判那透露的消息,怕也是有意的。
苗广昏迷,她们知道蒹葭宫里藏了个人,还是个巫术高手,她们自然想进来看看的,想确认那个人是谁,毕竟苗广是巫圣,能伤他的,只可能是巫圣血脉……
这样一来,永顺帝就可以借她的手,布下伤了匈奴和亲公主的局,借机迎郑皇后回宫,解帝后反目之危,又可以将她们一网拿下。
楼画语在晨雾之中走动着,早上的迷雾越来越浓,好像越走就越往深处走。
她转眼看了看那昂立在水中的蒹葭宫,有些崩溃,不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所谓的蒹葭美人,指的到底又是什么?
心之所向,求而不得么?
楼画语总以为自己了解永顺帝,揣摩了帝心。
可她忘记了,她接触的永顺帝,是将死的永顺帝,那时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与现在的永顺帝完全不一样。
一个人处境不同,身份不同,心性多少会有点差距的。
楼画语走得很慢,凤隐卫倒也没有催她。
只是在转过太液湖边时,浓雾之中,突然转过一顶小轿。
凤隐卫忙将她拦到一侧暗处,让那顶小轿过去。
楼画语看着那小轿,雾色朦胧,抬脚的都是一些老宫人,腿脚又快又稳,不过眨眼就走了过去。
所以她也没有看清那轿上的表记,不知道是哪宫的轿子,也不知道 里面做的是什么人。
这天初亮,宫门未开,就有人在宫中行走,看方向还是朝承明殿去的。
这宫中,果然跟那宗室成婚一样,一层层的帐幕掀开,每一层上都有着惊人的东西。
楼画语到内庭司的时候,丁绍已然站在门口等了,他朝楼画语恭敬的拱了拱手:“端容郡主,失礼了。”
说着将手搭在楼画语肩膀上,楼画语只感觉一股热气顺着肩膀飞快朝下。
不过眨眼间,身上雾水立马蒸干,半点都看不出她从浓雾之中而回的样子。
楼画语侧目看着丁绍:“没想到丁老官也会巫术。”
“哪里,郡主见笑了,只不过活得久些,见得多了些。”丁绍脸上的折子好像开了花一般,朝楼画语笑着引了引手:“路已经给郡主开好了,郡主请回吧,老奴就不送郡主进去了。”
楼画语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她的房间而去。
只是在要伸手推门的时候,却听到丁绍清咳了一声,朝她指了指房梁上方。
顺着他手指抬了抬手,却见房梁上趴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雪白蜘蛛,一根晶莹的蛛丝正好横在房门口,刚才她若一伸手,必然会碰到那根蛛丝。
丁绍远远的朝楼画语道:“陛下有旨,郡主既然入了内庭司,就好好呆在房中吧。呆会送来笔墨,郡主给三殿下写封平安信,免得他牵挂。”
他一挥手,那只蜘蛛爬了两下,那根蛛丝立马又被牵了回去。
楼画语苦笑的推开了门,走到房中,然后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