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在医院这样安静和吵闹可以合理共存的地方，手机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突兀。
为了避开人群，季南夏连忙走向外面的露台，然后才接起电话。
“喂，温阳。”
“姐姐，你是不是没有去苏城？”
“嗯……出了一些事情，我待会儿回去再跟你解释。”季南夏此时没有心思去问左温阳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她随口应着，一边担忧地看向长廊的方向。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追问，而是语气凝重道：“的确出事了。我刚才收到消息。傅老爷子病逝了。”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她有些惊讶。
听到她的语气，左温阳亦有些疑惑：“姐姐，听起来……你好像比我先知道这件事情？”
“嗯。其实我现在就在医院。”
“医院？”左温阳很快就猜到了，“你是不是跟傅也诺在一起？”
“嗯……”
季南夏答得有点心虚，毕竟昨天晚上她才信誓旦旦地答应过，她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左温阳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沉声道：“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跟他太过接近。你先找个地方等我。我和西秋过来接你。”
“好。”
若不是左温阳的提醒，季南夏差点就忘记了这档事。
虽然傅华已经死了，但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而停止转动。
那些无良的狗仔记者，仍会抓住每一个机会，造谣生事……
于是，挂了电话，季南夏还是乖乖按照左温阳的话，迅速离开了医院。
临走之前，她透过病房的玻璃看了看坐在里面的男人。
傅也诺身穿厚重的防护服背对着窗户坐在那儿，隔着一道墙独自承受着所有的孤独……
――
傅也诺走出病房时，已经不见了季南夏的踪影。
他四处找了个遍，但女人早已离开了医院。
另一边，傅兴荣带着黄丽马上凑了上来，他们抓住机会便一直追问：“也诺！老爷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有没有说遗嘱的事情啊？！你快跟大伯说说！”
“是啊也诺！你快说话啊！急死人了！”
这夫妻两脸上还挂着刚才哭出来的眼泪。可他们的表情里却看不出半点难过。
看着他们一心只想着遗嘱的样子，傅也诺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你们等了这么久，就只为了这件事？”
“傅也诺！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大伯，你最好对我尊重一点！”
“尊重？你尊重过爷爷吗？”
“你、你小子说什么呢！”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最好马上消失在我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傅华已经不在了，傅也诺再也不用为了什么所谓的血缘关系给这些无赖好脸色。
他冷冷开口，眼里的一抹凌厉，让人不自觉背后一凉。
见状，傅兴荣和黄丽相互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再多话。
两人灰溜溜地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傅也诺的视野之中。
只是，需要应付的人又何止只有他们两个。
没过多久，许多闻讯而来的人已经塞满了走廊。
在这种疫情严重的特殊时期。那些人带着口罩你拥我挤，实在不知道究竟该说他们是惜命还是不要命……
看着这些攒动的人头，傅也诺心生厌恶。
他懒得上前应付，于是直接转身返回病房，再次把自己和傅华的遗体关在了一起……
……
沉重的防护服闷得人透不过气。
只是，比起外面那样窒息的氛围，傅也诺更愿意一直待在防护服里。
隔着病房的窗户，他看到梁彩云正周旋在那些前来哀悼的人群之中。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悲痛，几分惋惜。还有面对客人时应有的礼貌……似乎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看着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傅也诺实在无法理解傅华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为什么让自己小心提防梁彩云？
难道，只因为梁彩云是父亲的续弦吗？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傅华的遗体就在面前。但，他再也无法起身，无法开口解答傅也诺心中的那些疑惑了。
想到这些。男人一阵鼻酸，汹涌的眼泪顿时涌上眼眶。
“……”
隔着厚重的防护服，傅也诺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做不到。
为了不让旁人发现他哭过的痕迹，他只能强行把眼泪忍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几次深呼吸的调整，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
这时，身后的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
“也诺，还好吗？”
进屋的人正是刚才还在外面的梁彩云。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很快便把那些人全都劝了回去。
傅也诺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见状，梁彩云轻声开口。安慰道：“你过来之前，老爷跟我说了一些话。他说，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叫我一定要告诉你不要难过。因为，等待你去做的事情还有太多。老爷说，你这么年轻，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悲伤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云姨，这些话，都是你刚才现编的吧。”傅也诺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见他一下就识破了自己的谎话，梁彩云也没作解释。
她只是笑着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很了解家里的每一个人。不过，既然你了解，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刚才说的这些话，也都是老爷会想要跟你说的话。”
“是啊。”傅也诺看了看还未僵硬的遗体。声音沙哑，“云姨，你才是傅家最了解爷爷的人。这么多年伺候在爷爷身边，辛苦你了。”
“无关辛苦。这么多年，老爷和傅家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能够一直留在傅家。替你的爸爸妈妈照顾老爷和你们兄弟两，这也是我的幸运。”
“是么。”
说话时，梁彩云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破绽。
那种温柔和顺的微笑，就好像是雕刻在她的脸上一般，从来都不会淡去。
只有在看向傅华的遗体时，梁彩云才会短暂地收起笑意，换上悲痛和失落的神情。
她眉间流露的哀伤，还有话里严谨的字句，让人根本无从怀疑她对傅家的忠诚。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让傅华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忘提醒傅也诺提防她。
这其中，到底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