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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清穿]东宫女官 张佳音 6396 2024-06-29 18:32

  原定的行程是仪式结束后便往扬州府去, 可此事一出,康熙只得暂留淮安府, 着手查明真相以及处理山崩造成的后续影响。

  大阿哥脚伤不甚严重, 三阿哥等人也只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 几乎未作休息, 立即便各司其职,迅速忙碌起来。

  康熙急于知道究竟为何会山崩, 一直在给河道官员施压,否则便要将他们一同治罪。

  可惜负责开河仪式的官员当场死在了碎石下, 河道总督于成龙只得询问其他官员, 从头查验每一个步骤。

  “容歆还没醒吗?”

  康熙方才发火, 甩了一地的奏折,梁九功正弯着腰和两个小太监亲自收捡,一听到皇上的问话, 马上束手而立, 恭敬答道:“回禀皇上, 容女官还未醒过来。”

  此时距离山崩, 已过去一天一夜,容歆身上受了不少伤,最重的一处是背部,太医检查,肋骨轻微骨折,伤了肺。

  万幸是不算严重。

  “皇长孙和东珠还守在容歆身边?”

  梁九功捧着奏折,整齐地摆在书案边,回道:“回禀皇上,殿下和格格仍在容女官身边。”

  康熙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余光扫见压在奏折下的纸,抽出来。

  梁九功一见,立即说道:“东珠格格的画,奴才未得皇上应允,不敢随意处置。”

  康熙看着画上的圈圈点点,视线停顿在东珠画错的位置,不知为何移不开视线。

  “咚咚咚……”敲门声后,外头人道:“回禀皇上,容女官已经苏醒。”

  梁九功请示地看向皇上,康熙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那画,忽而问道:“宫中对于东珠是如何传的?”

  “格格?”梁九功不敢随意答话。

  康熙颔首,“你们这些奴才,私下里的消息最灵通,说说吧。”

  梁九功不能不答,便斟酌着说道:“不过是些喜好特殊,不爱说话之类的言语。”

  “喜好特殊……”

  梁九功察觉到皇上想知道的内容,立即补充道:“正是,据闻格格送了八福晋一匹榫卯拼成的马,八福晋极喜欢,从毓庆宫到宫门,一路皆亲自抱着。”

  康熙想起,太子先前为东珠的事,不止一次请示他,容歆还带着东珠出宫……

  “先前容歆带着东珠是去老三府上?”

  梁九功应是,最后试探道:“皇上,格格一直由容女官亲自照看,想必谁也不如她了解格格……”

  康熙闻言,起身,吩咐道:“摆驾,命人将这幅画送给于成龙。”

  “奴才遵命。”

  另一处,容歆睁开眼睛,便见床前两只红眼兔子。

  “嬷嬷,您醒了?!”皇长孙凑近她,声音中带出几分哭腔,“弘昭吓死了。”

  东珠没出声,但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流下来。

  她几乎是没哭过的。

  容歆费力地抬起右手,拇指轻轻擦拭着东珠脸上的泪,虚弱道:“格格,嬷嬷没有言而无信,这不是好好地吗?”

  东珠摇头,趴在容歆颈窝,却还注意着不压到她的手臂。

  容歆现在的姿势,身下放了一个软枕,微微侧着身体,以防压到肋骨。

  而她昏睡时无甚感觉,此时醒过来,浑身上下皆疼,方才抬起的右手臂更是有熟悉的肿胀感,那是手铳后坐力所致。

  这时,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轻声道:“殿下,该喂女官喝药了。”

  皇长孙伸手,“我来吧。”

  宫女提醒:“殿下小心烫。”

  容歆费力地半靠在床边,出声劝道:“稍凉一凉,我自个儿端着喝便是。”

  “太医嘱咐趁热喝。”皇长孙小心地端着碗,对东珠道,“东珠,你先坐到床尾,我喂嬷嬷喝药。”

  东珠不舍地撒开手,却仍然站在床边。

  皇长孙也没再催她,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喂到容歆唇边。

  容歆含笑张开嘴,便是喝着至苦的药,亦是面不改色。

  很快,一碗药便见底,东珠立刻挤开皇长孙,重新霸住容歆最近的位置。

  容歆心疼地看着两个孩子的脸,问道:“昨夜可是未睡好?”

  皇长孙眼神游移一下,然后镇定自若道:“嬷嬷您如此,我和东珠自然无法安睡。”

  容歆没戳穿他,忽然想起在平台上听到的声音,握住东珠的手,无甚把握地问:“东珠,在观台上,你是喊我了吗?”

  皇长孙震惊地看向东珠,“东珠说话了?”

  东珠不言语,埋进容歆肩窝。

  容歆和皇长孙对视一眼,皆明白过来,东珠确实开过口,只是她此时又不愿意张口了。

  皇长孙兴奋不已,手不住地在东珠背后轻拍,“东珠,叫哥哥!”

  东珠躲他的手,没躲开,不耐烦地抖肩膀,试图甩开。

  容歆见状,故意夸张地叹息一声,道:“许是我听岔了,空欢喜一场。”

  东珠的逃离皇长孙的动作渐渐变小,容歆又状似无意道:“十三阿哥近来说话,嗓音有些粗,便不爱张口,那长年不说话的人却不能如此,多练习才会声音悦耳……”

  皇长孙瞬间会意,附和道:“四叔话少,声音便低沉些,可是此意?”

  呃……这能相同吗?

  容歆无奈地赞同道:“多喝些水,润润喉,声音更会清亮几分。”

  这话哄旁的七岁孩童,不见得有效,但东珠,于人情世故上一向不分心,微微出神,显见是记在心里。

  容歆适可而止,重提先前的话题,劝两人回去休息。

  皇长孙即刻起身,东珠收紧挽着容歆的手臂,用行动表示不愿离开。

  容歆便拍拍床榻里侧,道:“您不愿回屋去,便脱了鞋子,睡在我旁边。”

  东珠一听,迅速踩掉修鞋,从双脚下爬上床榻,紧紧贴着她,闭上眼的一瞬间,便沉睡过去。

  皇长孙再次告辞,而他方一转身,门外传来请安的声音,便又停下脚步。

  容歆见康熙踏进来,欲撑起上身请安。

  “不必多礼。”康熙一抖下摆,毫不拘礼地坐在容歆床榻边,率先看向皇长孙,“弘昭,容歆已醒转过来,你和东珠一夜未眠,该回去休息了吧?”

  瞬间揭穿,弘昭尴尬地笑,“皇玛法,孙儿这便告退。”

  康熙满意地收回视线,在床榻内侧的东珠身上一停,随后才面向容歆,问候道:“身体如何?”

  容歆唇色惨白,声音无甚气力道:“回皇上,奴才已无大碍。”

  “太医的脉案,朕已知晓,待此间事了,南巡继续,你暂留淮安府养伤,回程时再行跟上便可。”

  容歆微微前倾,“谢皇上恩典。”

  “你护佑有功,回京后论功行赏。”

  “奴才不敢居功。”

  康熙未言语,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向东珠,问道:“东珠那幅画,你可发现了异状?”

  容歆不解,“皇上所说的异状是……”

  她也不清楚……

  康熙转而问道:“东珠的聪慧过人皆在格物上吗?”

  容歆没听出他的试探,以为康熙一直以来对东珠的情况了如指掌,便毫无防备道:“并非完全,格格的兴趣所在,更多是在火器一道上,榫卯、机括次之……”

  两人正说着话,一小太监出现在门口,在梁九功耳边说了几句话,梁九功又到康熙身侧,低声禀报道:“回禀皇上,于总督来报,河道验证那张图纸后,发现确实是先前炸・药埋放有不妥之处。”

  康熙面色不变,沉声问容歆:“容歆,东珠天赋异于常人,你一直便知道吗?”

  若此时,容歆还未察觉出什么,她便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容歆语气从容而无辜地反问道:“格格自小便是如此,皇上不是也清楚吗?”

  “朕不清楚。”康熙眼神落在沉睡的东珠身上,缓慢却不容置疑道,“朕只能告诉你,东珠若果真天赋异禀,日后便不可如寻常格格那般和亲选驸马。”

  “咳、咳咳……”

  东珠的情况,本来婚事也不能寻常对待,可康熙分明是另一个意思。

  容歆剧烈的咳嗽,咳得胸口生疼,许久方才忍下喉间的痒意,无力至极道:“皇上,可否屏退其他人,奴才有些话想说……咳、咳……”

  康熙几乎未作思考,冲着梁九功一挥手,梁九功便带着屋内其他人暂时退出室内。

  “咳……”

  容歆轻轻咳着,左手抓着软枕,上身缓缓撑起,靠近康熙。

  康熙皱眉,“你且靠着,不必起身。”

  “奴才不敢托大……”容歆说着,忽然抄起软枕,砸在康熙头上。

  康熙惊地双目睁大,完全忘记反应。

  容歆趁着他还未反应过来,又不解恨地接连砸了数下。

  康熙回过神,迅速起身远离,震怒:“容歆!你疯了!胆敢以下犯上!”

  “我是疯了!”容歆无力地扶着床榻,剧烈地喘息,瞪康熙,“左右我触怒龙颜,罪无可恕,便干脆疯到底。”

  哪怕容歆心中并不似表现出来那般疯狂,仍然举起软枕,扔向康熙,“我早就想打你了!”

  而她扔出软枕的同时,身体倾向床外,未掉下去,但身体重重地磕在了床沿上。

  康熙怒意疯涌,根本不可能接她,指着容歆怒道:“朕看你是……”

  声音戛然而止,皆因容歆用尽全力撑起身,嘴角又流下血,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容歆是真的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疼,可捶康熙的机会,一生许是也就这一次,可遇不可求,潜能爆发,抄起另一只软枕,奋力甩向康熙。

  别看她气势挺足,力道其实软绵绵的,康熙甚至没躲,那软枕直接落在他脚前一寸之处。

  容歆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凛冽,“大清百年基业,皇上的意思,是连一个小姑娘都要掌控至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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