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闲杂旁人都纷纷退下,不敢窥探主子隐私。
桓琨静静站立在他面前,没有心思被戳破的窘迫羞恼,“该解释的,我已解释清楚,信不信由阿兄。”
桓猊却双眉紧拧而起,喝道:“撒谎!”
桓琨却不受这一声惊吓,仍目光平静,不受丝毫波澜。
兄弟二人对峙之下,好像冷风呼啸,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桓琨目光冷静从容,眼中含着深切的感情,只有对至亲的关切,并无丝毫鬼祟之念,而在众人景仰的凤凰郎身上,又怎么会出现这种阴暗的色彩。
二人对视半晌,桓猊倏地收回眉梢上挂的怒意,仿佛也一同收回对他的怀疑猜忌,“阿弟当记住今日的话。”说罢拂袖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阿虎执伞上前,轻声唤道:“郎君,该回书房。”
桓琨微微偏过脸,目光落在院中被压弯的花丛,显得凌乱无辜,他吩咐道:“将这些花拔了。”
“奴才明早就叫人去做,郎君快回去歇息,莫要着凉。”
“推到明日作甚,推了明日又推后日,”桓琨罕见地动怒,“一刻都不能迟得,现在全拔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阿虎何尝不知这道理,郎君是借花之事说大郎与三娘子之间的事。
带回了人,心却带不回,什么都没用,天造孽呦,好好儿一对亲生兄妹,不知对方的身份,才一步步走到如今这境地乱了分寸,可不得要受雷劈。
原本只有大郎而已,现如今连三娘子都动了情,若是不加以制止,往后只会叫他们越陷越深,真要乱了人伦,佛祖震怒。
但哪断的了,一个梦里念着名字,一个深夜冒雨而来,甚至险些动了兄弟间的情谊,断不了,根本断不了。
难怪阿虎见郎君从谢家后情绪莫名,面对两个至亲之人的孽情,就连素来清静的郎君也觉得棘手,对三娘子更是,将她送走,也是郎君要自个儿寻清静,把心里头纷乱的思绪一刀斩了。
之后桓琨回到书房,吩咐道:“悄悄放了霍娘,就当是府里看管不严,追不到了。”
这样的手笔太过粗陋,只怕会被桓猊一眼看破,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他们自己亲手揭开这层真相,血淋淋地,清楚摆在眼前,才能从心底真正断了念想。
霍娘就是这把刀子,能斩断他们之间的孽缘。
都督府北院,芸娣睡得昏沉,湿冷的液体滴落在脸上,醒来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床头,在外面淋了雨浑身湿透,周身的寒意扑落在她脸上。
“都督?”芸娣轻声问。
桓猊忽然朝她伸手,芸娣心中一紧连忙起身,随即被他双臂紧搂在怀里。
一时间,二人未曾开口说话。
芸娣听到他胸腔里滚跳震动的心声,仿佛是外面的滂沱大雨,他不说话,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现在她还懵懵的。
脑子里还是丞相的赌约,说来太荒唐,丞相不赌其他,只赌了一个期限。
她答应了,然后就被丞相送回桓猊这儿。
她愿意回来,不止是因为这个赌约,她觉得没法再面对丞相,离开正是一个时机,而且之前是她天真了,以为能逃出这座繁华的京城,可实际上,江左遍地是桓猊的眼线,就算能逃到深山老林里,还终究还是会被他翻出来。
芸娣心里盘算好说辞,就等桓猊审问,但桓猊并没有着急问,他摸了摸她温热的小脸,粗大的指节擦着她肌肤,并非是轻柔温和的,而是带着一种细微的刺痛感,他声音低沉,“丞相待你很好?”
芸娣一怔,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她有点心虚,主动伏在桓猊宽厚有力的胸口上,小声问,“都督可是为我冒了雨?”
桓猊哑声不言,又听小娘子有些紧张,甚至略有磕绊道:“只有都督,都督待我最好。”
话音落地,仿佛瞬间,外面的雨声止住。
桓猊听到自己的心口砰砰跳动,砰砰,每一声激烈如雷,砰砰。
在来的路上,他脑海里掠过无数种念头,有亲弟弟冷静的双目,有他内心深处翻了天的猜忌,还有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最终他难压嫉妒到变态的杀意。
但无形中,她无意的一句话安抚住了他全部的情绪。
比起男人的沉默,芸娣心里就紧张许多,默默不说话,黑夜里,桓猊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其实阿琨打小就这样,待谁都好,谁都想救,所以他取字赤龙,意为心思赤诚,端正如仙人,是伏在人间的一条赤龙,”
“但他也有执着的地方,为大局为朝廷,他心志坚定,倘若有什么阻碍在面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弃了。”
桓猊目光沉沉钉住她一双眼,口仿佛这番话是同她说的,透露给她什么。
男人这样冷静又古怪的样子,让芸娣头皮发麻,本就心虚又怕他知晓,他一言一行在她心里格外敏感,当下这话更似暗示她跟丞相有某种牵扯,心里不由浮起了一个骇人的念头。
他知道了。
那夜她跟丞相的事,他知道了。
这个念头一掠起来,芸娣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他这番话是在提醒她,让她主动坦白。
芸娣眼前不禁掠过庾夫人漏风可怖的红唇,最后浑身瘫软陷落在床上的样子。
这就是欺骗他,算计他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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