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关乎那件事,不――颜星逸侧了下头,改变主意――只要不关乎他的病。
他一点也不希望方明熙把自己和那个落魄的少年联系在一起,那段时间的他太难看了,要是方明熙认出自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住在这里。
没有什么比搬离这里更可怕,离开方明熙几个字,对颜星逸而言像恐怖故事。
颜星逸做好了打算,他身上没有病历,身边也没有能随处偶遇的老同学,仅剩抽屉里的几个药瓶证明他的病情,等洗完澡以后,他就去把它们处理干净,然后和方明熙一起解决他为自己做的那个蛋糕,方明熙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把这些日子欠下的悉数补上。
他弯起嘴角,从热水中坐起身来,哗啦啦的水声恰巧掩盖住门外轻声细语的猫叫。
颜星逸走出浴室,一道灯光斜斜落在门口的不远处,他抬起眼眸,自己的卧室此时竟房门大开。
他刚才忘记锁门了?颜星逸皱起眉头,往卧室走了两步,里头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猫叫声,以及方明熙的训斥声。
颜星逸吓了一跳,快步走到房间门口,只见方明熙站在屋内,一个脱出书桌的抽屉倒盖在他的脚边,而他本人正一手拎着狸花猫,一手握着白色药瓶。
一个贴满标签,格外熟悉的药瓶。
他瞳孔一缩,夜风从窗缝闯进来,倒灌入四肢百骸,血液都被吹得凉透。花城的夜晚将近28度,颜星逸却冷得指尖发麻。
颜星逸用尽全身力气,动作僵硬地从方明熙手中夺下那瓶药,丝毫不敢看对方的表情,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
“出去。”
“阿逸,你怎么了?”
方明熙蹙着眉,满脸担忧地朝他伸出手,还没靠近就被颜星逸一把挥开,那一巴掌声音极大,连颜星逸自己都怔了一下。
八仔轻轻叫了一声,它兴许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扒着方明熙的衣服,只敢眼巴巴地看着。
方明熙手上迅速红了一片,颜星逸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块泛红的皮肤,张了张嘴,眼圈有些发红。
明明他才是被打的那个。方明熙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事,不痛,那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就叫我,好不好?”
颜星逸没应声,垂着眼眸,手里紧紧捏着那个药瓶,几乎要把它捏碎。
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那药瓶上可能什么都没写,方明熙可能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可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刚刚还不敢想象的噩梦场景,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让他将冷静彻底抛至脑后。
方明熙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缓缓蹲下,抱住膝盖,抬起右手,一点一点地挪开覆在药瓶上的手指。
碳酸锂缓释片。每日两次,一次一片。
用于治疗躁狂症,对躁狂和抑郁交替发作的双相情感障碍具有较好的治疗和预防复发作用。
医院的标签不大,根本盖不住那些字,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到,也能看得懂。
在这一瞬,颜星逸反而很平静,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几行黑字,想得入神。
方明熙会怎么做?他会把自己赶出去吗?也许不会,方明熙太温柔了,他做不出那么狠的事情,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起码大半年的契约,方明熙只会用他自认为最温和的方式,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从此不会再有费尽心思的午餐,别出心裁的惊喜以及每晚迎着夜风走过的十六个路口。
可习惯的剥离从来都比决绝的分别更加痛苦。
颜星逸想起那条已经编好却还未送出去的手绳,他不知道还能不能送出去,它的归宿也许会和木雕灯一样,成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纪念品。
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仰头往书桌望去,终于发现了异样――平日里总是放着一盏木雕灯的一角此时竟是空无一物。
颜星逸猛地站起,眼前一阵发黑,他顾不上许多,强忍着头晕目眩,在书桌和床铺上来回摸索,仍旧一无所获,直到最后,他在倒扣的抽屉旁,发现一块碎裂的木片。
或许称之为木屑更为准确。
他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个翻倒在地面的抽屉,里面所剩无几的东西也随着颜星逸的动作散落,稀里哗啦,为地面更添混乱。他无暇顾及,目光落在那盏木雕灯上――木棉已经不成树形,小猫和小狗掉在不同的角落,碎成几片,作为天空的底板蔓延着数条缝隙,圆月裂开两半,灯饰被震坏,按钮毫无反应。
方才撞见拿着药瓶的方明熙时,颜星逸没哭,确认药瓶上的标签时,颜星逸也没哭,然而在这个瞬间,他坐在满地狼藉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流过双颊,沿着下巴,无声地落在碎裂的木雕灯上。
作者有话说:
虐一下。
填了问卷的宝宝们,今天佩子发海星啦,有666个~厚脸皮朝大家要一下,给大家表演个绝活(咬住玫瑰)(疯狂甩尾巴)(冲上十米跳板)(空中旋转720度)(完美落地)(鞠躬敬礼)
第27章 他一无所有
颜星逸总是在失去。
他保护不了喜欢的东西,留不住喜欢的人,想要的一切求而不得,不想要的却一直对他死死纠缠。
他还在高二的时候,当时的他还不叫颜星逸,叫颜子越,偷偷省了大半个月的钱,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买了一个笔记本,封皮厚重,用工艺印着一只雪白猫咪,漂亮的异色眼瞳会在灯光下闪烁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