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转移了话题:“阿朱她们有东西吃吧?一会儿还是要去问问春喜的情况。”
“春喜是恢复不了容貌了。青鸾那边还要继续举行选美么?要不师尊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回绝了吧。”同印答。
“早上他们的长老过来过一次,说是要延期,并且诚恳地想让我留下进入复赛的另外两只青鸟中的其中一只。我回绝了。”
“师尊是心疼我,兽园那一群崽子就够我忙的了。”
玄乙本来也不想要青鸟:“等春喜的伤势好些,我再去看望一下,礼数上也就算周全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昭伯,我总是不安心。”
“阿朱肯定比我们更着急找她。等着吧。”
“我仔细想,总觉得昭伯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动机谋害春喜。我们可能漏掉了什么。”
同印把回来路上和阿朱的对话简单复述了:“我觉得阿朱可能和昭伯儿时受的伤有关系。我提起伤疤,她那反应不像完全不知情。有没有可能阿朱小时候伤过昭伯,所以昭伯要报复,才毁容春喜的?”
如果害人完全得不到好处,那就只有可能是出于泄愤心理。
玄乙到现在才知道昭伯还受了伤:“昭伯说过是谁伤她的么?”
“没有。她对此讳莫如深,所以我就没问下去。”同印看他的表情一点点沉下去,“怎么了?就算她真的和阿朱是这样的私仇,也只是她们之间的事情吧?让她们自己去解决不就好了?”
“不,”玄乙摇头:“这不只是她和阿朱之间的私仇。阿朱为什么要伤害昭伯?你想过么?”
同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同泰一拍大腿:“因为昭伯天生不好看!容貌劣等的青鸟在族群里必然受冷待,甚至被欺凌也是可能的。阿朱曾经欺凌过昭伯,致其受伤,所以昭伯铆足了劲儿吃毒药也要变美,当选魁首后再报复!”
同印打了个冷战,他迅速站了起来:“那肯定不只是阿朱欺凌过她......不行,要赶紧找到她!”
饭还是没办法吃完。
他们分头去找青鸟,同泰去找阿朱,玄乙去打听昭伯原来在隅谷的住址,同印则去瑶池。王母获罪后,瑶池就被封了起来,四处都是天界的侍卫值守。仙湖倒映着钟乳石柱,湖边繁花盛开、灵兽栖息的盛景仍在,只是没有了仙子们的歌声和倩影。
因为持有玄乙的令牌,侍卫们识相地没有拦截同印。同印进了王母的寝宫,轻轻地推门进去,里头一盏灯都没有点,昏沉沉的,靠窗边的立着一根包铜祥云纹栖杠,杠上立着翡翠色美丽的鸟儿。
同印是脱了鞋进来的,袜子踩在地板上一点声响都没有,他走到窗边去:“昭伯。”
青鸟没有转过身来,它对面的窗户是已经贴了封条的,但它望着那窗户,就好像还能望到窗外的景色。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还早些。”
同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宁愿死在这里是吗?比起在隅谷,还是瑶池更好一点是吗?”
青鸟转过身来:“换了你,你选哪里?”她反问:“长得不好看的时候受欺负,长得好看的时候成为供仙人们赏玩的宠物。换了是你,你选什么样的生活?”
同印没有正面回答:“你没得选,但春喜有。天尊不会收他的,它可以不成为仙人的宠物。”
昭伯“笑”了“笑”。作为一只鸟儿,它本来是很难呈现出“笑”这样的表情的,可她歪着脑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同印觉得她在笑,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
“那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如果我能为娘娘服务到寿终正寝,也挺好的,可偏偏让我回来了,回来了又遇到了阿朱。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一样的狭隘,一样的浅薄......”昭伯露出阴鸷的眼神:“一样地觉得我好欺负。”
这就是等于承认了:“你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对吧?”
“怎么,阿朱没告诉你,我的伤怎么来的吗?”昭伯从栖杆上飞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人形,翡翠织金的华丽礼服与她美丽的脸蛋相得益彰。她把礼服哗一下褪了:“这样,可以看清楚了吧?”
龙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女人从胸口到小腹的皮肤上横亘着各种形状的疤痕,大片的伤疤很明显是烧伤,皮肤暗红色,表皮凹凸不平坑坑洼洼,还有的伤疤足有男人的手指粗,长长的密密麻麻的白虫爬满女性的肚子上,就好像那个地方曾经被某种锐器一次又一次开膛破肚。其中一道不知道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从大腿一直蜿蜒到背后,顺着背部绕一圈回到肚子,仿佛是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脐带没有剪,就这么融入了皮肤。
昭伯两只手顺着疤痕摸下去,她冷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你知道,一只长得不好看的青鸟,在青鸾族里是怎么长大的么?你知道她能够长大需要多大的运气么?你知道为什么青鸾族里所有鸟儿容貌都那么出众么?你知道那些不出众的鸟儿最后都去了哪里么?”
同印走过去,帮她把衣服穿好:“她们长不大,她们会在欺凌中丧生,所以最后,长大的都是长得好看的鸟,这就是青鸾族容貌格外出众的原因。”
他没有想到这后面是这么残酷的淘汰法则。
“是啊。”昭伯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也应该长不大的。我运气好,遇到了张大夫。但我也运气不够好,因为我变成了一个例外,一个令阿朱和长老们都恐惧的例外。她们每天都在害怕,害怕我会把秘密说出去,把青鸾族的秘密说出去,害怕青鸾族的荣光就败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