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法绝对没有问题。”他说话铿锵有力,很有说服力的样子,“我随侍陛下六年有余,倘若有不轨之心,这些年我有无数机会下手!没必要用这种曲折又费力的法子!”
但很快,侍者们从他的住处里搜罗出了一些物证,包括他和几位情人之间的通信,内容暗示了他对颛顼怀恨。他的一名情人被抓了过来,证实了他的奸计。人证物证俱在,颛顼没有太多犹豫,吩咐将巫医拉了下去,斩首示众。人拖出去就在王帐外面不足百步的地方砍的头,脑袋拿去挂到集市门口。
“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巫医和巫术。百姓们因为过于信奉巫术和占卜,各个整天求神拜佛,钻研鬼神之道,而不把精力放在生产上,这样对于经济没有好处。”颛顼被这一连串的闹剧搞得头更疼,“所以我想着要削弱巫医和巫师在部落里的地位,他们想要害我也是自然的。那本心法其实我也就是有空的时候比划两下,没有真的想练出个什么,我自己不信这个的。没想到被阿回当成宝贝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阴错阳差永不停歇的。
同印也无法解释:“大约这就是命中注定吧。本来那巫医要害的是你,最后害了阿回。阿回那样想赢你,想杀你,却无意中为你挡了一灾。”
颛顼赢得并不怎么高兴:“罢了。他为我挡了一次灾,又刺杀了我一次,也算是两清。要是他能好好地呆在北海,我也不想追究他太多。你告诉阿燕,行刑就不公开了,秘密办完把他送到北海就行。”
这也算是对帛燕的安抚。
帛燕自从在窑洞和共工争执后一直有点恹恹的,听到这个消息才稍微有点精神。鹄仙正好在服侍他用饭,趁机就往他碗里多夹了两只虾,非要盯着他把东西吃下去才松一口气。这段时间光是用饭都已经耗尽她的心力,怎么劝都只是吃那一两口鸟食,厨子都变不出花儿来了,这才刚刚做神仙呢,辟谷也不是这么辟的。
同印看一眼桌子上的菜,干脆叫撤下去:“吃不下就算了,硬塞也不好。晚点再说吧。”
帛燕等鹄仙出去了,才把桌上的茶水拿过来喝:“不知怎么的,吃多了就恶心。”
同印帮他顺着胸口的一股气,顺着顺着就往肚子上摸:“自然是我这个做爹的没伺候好。”
帛燕横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种话。
被龙王掰过他的脸就亲了过来。他这时候也没有亲近的意愿,慌忙就要去推,被捉住了手压在桌子上,反而亲得更用力,嘴巴被撬开来,龙族强悍的气息灌进来,嘴里搅得乱七八糟的,脑袋里很快也全乱了。
“该求的情也求了,该讨的恩也讨了,仁至义尽了啊。”龙王用牙齿厮磨着他的唇瓣,警告道,“再想着他,我就要醋了。你能不能也想想我?”
帛燕红着脸:“我不是想着他......”话没说完,看到龙族熬红的眼睛和黑眼圈,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愧疚一下子就涌到了心头上。
他只顾着自己不舍难过,差点忘了他的道侣。同印应该不比他好受。
毕竟,共工是龙族的祖先,好不容易回到过去认识自己的祖先,大抵也想证明世人是以讹传讹,往事并没有那么不堪,却不想到头来是一场空梦。龙族原罪的烙印摘不掉,自己骨子里流着的的确是罪人的血。
多么无力多么失望,往后再被人指着脊梁骨戳的时候,又要怎么站直身子反驳?
想到这里,帛燕的心就疼起来。他主动环住龙族的脖子:“都是我不好。你别和我计较。”
龙王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一只手捏捏他的脸蛋。
没良心的小神仙,以后就变成没良心的上神,骗他骗得好苦。但要说生气,倒也不至于,只是不忍心见他一味地沉溺在伤痛里。他们两个都是有所失去的人,本不该独自承担包袱,抱在一起取暖才对。
缠缠绵绵地温存一会儿,你一口我一口地亲,都是不带任何欲 | 望色彩的,只为彼此安抚慰藉。
这时候鹄仙进来,慌慌张张地气都没喘匀:“师尊,不好了,共工跑了!”
帛燕拨开同印就站起来:“什么?”
“就刚刚发现的事情。”鹄仙后头还跟着一个守地牢的卫兵,那卫兵显然也是懵的,“我们把饭食和水送进去给他,谁想到那装水的陶罐里藏了一只很小很小的水族,就把镣铐的钥匙偷走了。这让我们怎么防得住?但凡能让他接触到水不就都会遭殃?”
鹄仙整理了一下衣容:“派人去追了没有?我去看看。”
同印扶着他:“他肯定是往山上逃的。”顿了顿,补充一下,“我让陛下加强不周山周围的布兵防卫,驻军又都在山下,他往山下跑就等于是自投死路,所以肯定只能往山上跑。告诉追兵往山上搜,他跑不远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没有补给。”
鹄仙已经备好了马:“师尊骑马去吧,快些。”
这时候刚过傍晚,外头已经黑下来了。中天之上星云缭绕而朦胧,像一团湖蓝的雾气。不远处,一颗巨大而明亮的金色星辰正缓缓向星云移动,逐渐将星云覆盖,雾气因而变得更加暗淡、缥缈起来。
帛燕咬牙看着星辰的移动:“长庚食昴*,主大凶。今夜怕是不安宁了。”
追兵们抄着火把搜山,帛燕与同印从距离窑洞最近的山南一侧走。山上冷,越高越冷,马被冻得不愿意走下去,同印干脆化了龙驮着帛燕在林子里游。山神趴坐在他的龙头,先是闻到一阵隐隐的血腥味,顺着味道找到了一些血迹,最后才看着树林里一道蓝色影子窜过去,他没开口,同印已经伏低了身体,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