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危险系数来讲,晏榕远远不能与相锦相提并论。
诸鹤第一讨厌和尚,第二讨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佛。
于是,在短暂而片面的思考之后。
诸鹤将自己在美人榻上翻了个面,顺着晏榕的话点了点头,散散慢慢的开了口:“行……让相锦滚蛋。你再去给本王烧两个火盆,火旺点的。”
“好。”
美人榻旁琉璃盏内的夜明珠多半光芒都被遮在了床幔之外,晏榕清俊的脸明灭不定,越发显得深邃幽寂。
诸鹤的话音虽不很大,但在夜色中足以让内殿中的所有人听到。
晏榕向站在一旁的相锦望了过去,声音是一成不变的朗然:“先生,请。”
相锦的目光落在晏榕与诸鹤身上。
光影之中,两人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逐渐相交,看上去有种极其碍眼的亲密。
不过,很快,这种亲密就会永不存在了。
相锦无声的收回视线,像是终于对晏榕有了一点正视。
他悠声道:“太子殿下,小僧以为,你会好奇……为何数十年过去,我的容貌却与十二年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晏榕的目光落在诸鹤轻轻阖着的那双眼上,长而卷的羽睫盖下来,遮出一小片阴影。
“先生这是要为孤解惑?”
相锦凉薄的唇挑起一个很浅的角度:“小僧是想告诉殿下,我与你之间的差距……或者说,不同。”
晏榕眯了下眼睛。
相锦的耐心似乎突然间增添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染着腥红血色的念珠,亦再未行丝毫佛礼,而是直直向晏榕看了过来。
片刻之后。
相锦不急不缓的开口:“就比如说,小僧可以治好摄政王的顽疾,可以卜算天数,而你,却终究会为俗世牵绊脚步。曾经如此,今后看来也是如此。”
晏榕嘲道:“你既入佛门,不潜心礼佛,却来宫中颠倒黑白,恐怕更是为佛门不容。”
“佛?我不信佛。”
相锦也轻轻笑了一下,“太子殿下,宫中与世间只道小僧名讳,却从未问过我的法号。”
晏榕抬眼:“有幸请教。”
“小僧法号吞天。”
像是说起了什么许久未在提到的往事,相锦极短暂的停了一下,“吞噬的吞,天界的天。”
随即,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向诸鹤望了过去。
只是那目光被晏榕挡了大半,看不分明。
相锦像是有些失望,他慢慢的收回视线,转身向门外走了过去。
殿门轻响。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声便随着相锦的声音一并传了进来,传进内殿,传进诸鹤与晏榕的耳里。
“阿鹤……你与我
才应当是同宿同归之人。我一直,在等你。”
摄政王府的木材皆是好的沉香木。
一座王府拔地而起,当年差不多用尽了大历所有的沉香原木。
厚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可雨声却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