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你会帮我吗?……不,不行,不能牵连你。”
贺兰砜捧着他的脸说:“你回大瑀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害我爹爹的人!”靳岄忽然激动起来,“放过这次机会,我可能永远没法……”
“你得活着!”贺兰砜一把抱住他,把他按在自己怀中,“你别忘了,你要找你阿妈,找你姐姐,还要找白霓,要回梁京找皇帝算账。光杀一个人有什么用?”
帐子顶上传来岳莲楼飘忽的声音:“小狼崽说对啦。”
他扒开帐子上一个洞口,笑道:“别急,小将军,杀人么,这种事情交给明夜堂阴阳二狩来办,更妥帖更畅快。这天底下没有我和阮不奇去不了的地方,何必脏了小将军的手?”
靳岄眼泪流了满脸,贺兰砜用衣袖擦去,又把他抱在怀里。
激动情绪潮水般退去。靳岄忽然觉得疲累,他抱住贺兰砜的腰,轻轻叹了一声。他不再是当日一头栽进驰望原雪地里的靳岄了。不再孤立无援,有人在他身旁。
岳莲楼很喜欢看俩人亲亲热热说悄悄话,但又怕看多了自己心酸。他趴在帐子上瞧了一会儿,捂着眼睛哎呀哎呀,装腔作势地跃了出去。
离开北都一个月有余,他没等到任何人找他。声称要去找他的人,岳莲楼知道,不过是去北都办事,顺便瞅他一眼罢了。若顺道瞅不见,自然也不是那人的错,都怪岳莲楼天生爱闹腾,喜欢随处乱跑。
驰望原的春风猛烈,远处有狼嚎叫。声音凄惨婉转,勾得人心头发酥,岳莲楼暗骂一声,翻下高树,借着夜色跃近金羌的车队。
那面目狰狞的喜将军正在一辆马车外徘徊。岳莲楼认得那是大肚子孕妇的车。喜将军踟蹰片刻,抓起金面具戴在脸上,上了马车。
岳莲楼无聊至极,独自蹲在山头玩手指。狼们的叫唤一声接着一声,岳莲楼暗叱,终于起身下山,朝着声源骂骂咧咧而去。
之后前行的队伍中不断有士兵传来古怪讯息:有个怪人骑着一匹大狼飞驰,总出没在附近的山岭中,与队伍若即若离。
北戎人奉信狼神,士兵们议论纷纷:那是驰望原天神的化身。
贺兰砜死死看紧靳岄,不让金羌任何人靠近,靳岄想一窥驰望原天神的模样,始终不能如愿。倒是贺兰金英因为流言四起,认真去寻了那古怪狼人,回来后满脸厌恶,谈都不愿意谈。
士兵们愈发笃定那是驰望原天神:高辛邪狼与天神的圣狼不对付,所以脸色变得不好哩!
流言传得比风还快,队伍一路往北都去,每到一个驿站,驰望原天神化作人形、骑狼巡野的故事就越编越神。
众人回到北都的那天,大街小巷已经挂起了天神骑狼的画像。巴隆格尔顺手买了几张,贺兰砜和靳岄凑在一起看,疑窦丛生:“怎么长得有点儿岳莲楼那味道?”
贺兰金英将军的新宅邸已经布置好,卓卓早搬了进去。贺兰砜与靳岄在城门同大哥告别,离队回家,贺兰金英领着金羌使臣往王城去。愈发暖和的街头开始有人卖兔肉馅饼,贺兰砜随手给靳岄买了两个塞他怀里。
两人边走边吃,晃荡着双手,没人看到的时候飞快牵一下。一路走回贺兰新家,门前便看到骑着一头大狗的卓卓身穿披风,举着树枝,模拟狼声:“嗷呜——”
岳莲楼站在门口,笑得直不起腰,疯狂鼓掌:“对对对,是这样!”
第47章喜将军(2)
贺兰砜和靳岄回家引发了小小的风波。卓卓巴在贺兰砜身上不肯离开,贺兰砜无论跟靳岄说什么话她都要凑过去听,听了又要问,问完还要学,紧紧地牵靳岄的手。
阮不奇才看贺兰砜和靳岄几眼就知道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一张脸冷得像冰。陈霜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应该,他始终只关心靳岄这一趟回来瘦了许多,得好好吃饭补一补。
浑答儿散值回家已是傍晚,他知道贺兰砜和靳岄回来之后,连衣服鞋子都没换,匆匆忙忙来敲门,直奔靳岄而去,张手就要抱他。贺兰砜和他拆了几招,浑答儿在他肩上狠狠一捶,笑道:“怎的回烨台一趟还结实了?营寨里都好吗?我阿妈没让你给我带什么?”
贺兰砜把他按在饭桌前:“吃完再说。”
靳岄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半天才想起:“都则呢?”
卓卓说:“守城去了。”
浑答儿大手一挥:“说他作甚!有酒吗?我要跟靳岄喝酒。”
之后靳岄才从陈霜口中得知浑答儿与都则之间发生了矛盾。身为浑答儿的伴当,都则很多时候只是他一个随从,招之则来挥之则去。都则的父亲是虎将军麾下的将领,都则自然也只能呆在浑答儿身边,而浑答儿当上了云洲王的随从,又因为在朱夜事件中第一个发现朱夜踪迹受了嘉奖,如今已是蛮军中一位小校尉。
按道理说,浑答儿可以将都则带在身边,甚至给都则谋一官半职。都则也是武将后人,他理应如此。但蛮军中有相应规定,军官随从不得离开军官身边,职位只能依贴军官之职,这是云洲王为了限制各部落势力而做的限制。
因有这一限制,浑答儿便面临两种选择:一是把都则引荐入蛮军,但不当自己随从,由他自己一步步博功勋往上升;二是都则仍做自己随从,但此后升降贬损全由自己决定,都则即便立了再大的功,在晋升上都必须被浑答儿压一头,且不可能有实际权力。
浑答儿选择了后者。
“……难怪都则生气。”靳岄明白了,“浑答儿不允许自己伴当离开身边,但都则看到浑答儿在蛮军当了校尉,以后还会平步青云,他自然也想加入蛮军。”
因浑答儿的决定,都则不能参加蛮军的训练,平日里的工作不过是在城墙上巡逻,枯燥无趣,毫无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