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心中一跳,腹中一空:他闻到了肉味!
“北戎人不欠大瑀人。”贺兰砜说,“这是我家的肉干,吃吧。”
靳岄着实饿了。肉干鲜美丰厚,他嚼得脸颊生疼,仍吃得很高兴。他冲贺兰砜笑笑,贺兰砜立刻别开眼神。
靳岄边吃边问:“你不喜欢大瑀人?”
贺兰砜:“我是北戎人,北戎人当然不喜欢大瑀人。”
靳岄嘴上不停:“可你刚刚吃了大瑀人的狮子糖。”
贺兰砜:“……!”
靳岄看他的表情,忍不住大笑。白霓掀帐走入时不禁微微一愣。
虎将军和她安排好了靳岄的住帐,靳岄只得与贺兰砜告别。白霓问靳岄是否交上了朋友,靳岄想了又想:“算吗?”
很快他又说:“我们不是只在烨台停一阵么?最终是要到北都去的,交不交朋友不重要。”
奇怪的是,这一停便停了七八日。
大雪已经过去了,苍天碧蓝。白霓几番找虎将军询问,虎将军只说积雪封路,寸步难行,还要再等几日。
白霓渐渐察觉不妥,守卫在靳岄帐中的大瑀士兵愈发紧张,出入的人全都严加盘查,靳岄更是不得离开白霓视线半步。
驰望原是北戎最南端的草原,被库独林山脉与英龙山脉夹在当中,气候不算寒冷。岁末季节,河溪结了厚冰,但冰层之下仍有水流与鲜鱼。
雪停之后,烨台的少年人无事可做,常常在驰望原上驰骋,或猎兔,或打马球,或去冰河打渔,玩得不亦乐乎。
贺兰砜不会加入他们,一是因为与他们有诸多嫌隙,二是因为,他没有马。
他父亲是高辛族人,从库独林山脉另一头流浪到烨台,途中还捡了一位大瑀瞽姬。瞽姬目盲,善唱乐,高辛人善捕猎,两人在烨台一停便是二十余年,离世后留下三个孩子、一群瘦羊,及四壁空空的家。
贺兰砜大哥自小有从军愿望,但北戎军队入伍者需自行备马:因没有坐骑,他屡屡落选。
贺兰砜兄弟俩都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但家里穷得太有名,两人又都长了双狼眼睛,烨台的好姑娘全都不敢来见面。虎将军想给大哥说亲,一提名字别人立刻抢白:知道、知道,是连马都没有一匹的那户。
这些事情贺兰砜不会告诉靳岄。他虽常在靳岄住帐周围徘徊,但很少与靳岄交谈。
靳岄倒是与他那位七八岁的妹妹卓卓聊得开心。
卓卓尝过贺兰砜带回家的狮子糖,舍不得吃完,馋了就拿出来舔一舔。靳岄看得心疼,给了她一大把梨干。卓卓因此爱屋及乌,天天跑来找靳岄说话。她年纪小,口无遮拦,十分便于靳岄打听事情。
“在我们家,我是最重要的。”卓卓边吃梨干边说,“接着是羊,接着是大哥,最后才是二哥……”
贺兰砜一把捂住卓卓嘴巴。
“我没见过你大哥。”靳岄说。
“虎将军给了他一匹马,他去打仗了!”卓卓摆脱贺兰砜钳制,大声回答。
靳岄微微一惊。
大瑀和北戎相争数十年,因新继位的北戎天君哲翁忙于平息各部落纷争,两国边境暂成和平之势。不久前北戎与大瑀在萍洲城签订盟约,大瑀割让三座城池予北戎,每年捐送十万绢绸,以交换北戎的铁器与冶铁术。为表诚意,大瑀还遣送一位质子前往北戎。
……那便是北戎与金羌开战?但金羌和大瑀正在白雀关附近僵持,应该分不出神来对付北戎。
靳岄把这事情告诉白霓,白霓面有忧色,却不说明。
“定是发生了意外之事,我们才会困于此地。”几个没主见的文臣在帐中吵嚷不休,令人头疼,她叮嘱靳岄,“你那北戎朋友,如非必要,尽量不要接近。”
靳岄解释道:“贺兰砜不喜欢大瑀人,也不想同我做朋友。”
“是吗?”白霓为他整理衣服,笑道,“可他天天来看你。”
营寨另一头,贺兰砜和卓卓在自家住帐门前看见了一匹熟悉的黑色北戎马。
卓卓掀开帐帘:“大哥!”
贺兰金英正在解甲,一下被卓卓扑个满怀。他哈哈大笑,张手把她抱在怀里。
“你怎么回来了!仗打完了吗!”贺兰砜揪着他领子左看右看,“受伤了么?立功了么?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贺兰金英离家参战时只是北戎军队中一位普通士兵,数月不见,却已经穿上了百夫长的银色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