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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仵作娇娘 薄月栖烟 8797 2024-06-29 18:50

  薄若幽一听便站了起来,“我跟你去衙门看看。”

  第177章 九回肠09

  薄若幽离开侯府, 与侯炀同去衙门,此案未被直使司接手,霍危楼有公务在身, 便未同行。

  待到衙门,吴襄已归来, 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个六七岁的孩童, 那孩童看着面熟, 正是当日那个带着鬼差面具回答薄若幽问题的小娃娃,他跟着衙差们来,人有些紧张, 吴襄正令人去街边买了些糖糕予他吃。

  看到薄若幽, 这小娃娃有些惊讶,却不敢上前来说话,薄若幽对他笑了笑, 吴襄在旁道:“这孩子叫张铎,是后街上一农户家的孩子, 你应该见过。”

  见薄若幽点头, 吴襄又道:“我去了相国寺之后,便在镇上走访, 除了客栈里的客人,力求将其他与文瑾认识的人都找出来, 这时客栈的小厮说,有几次文瑾在客栈门口玩的时候, 和几个孩子一起玩过, 我便去镇上找。”

  “而后便找到了他,他家中人也知镇上出了事,却不知是文瑾, 问了他之后,他说他在冬月十一那日见过文瑾。”

  薄若幽蹙眉,“记得清楚吗?”

  “记得清,因那日是他祖母过寿,他因此穿了新衣,可跑去街上玩耍之时却跌在地上弄脏了衣裳,也是那时,他看到文瑾跟在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身边,如你此前猜想的那般,那是个戴着猴王面具的男人,而文瑾面上戴着个狐仙面具,因看到了他,还高兴的摘下面具来炫耀,这张铎也是那日回去求家里为他买个鬼差面具。”

  吴襄说完去看张铎,张铎吃完了糖糕,一双眼睛带着些好奇的望着他们,薄若幽上前道:“你记得我对不对?”

  张铎点点头,薄若幽便问:“那日我不知你认得文瑾,今日你可能再想想,那日带着文瑾的男人去了哪个方向,身上穿着什么,你此前是否在镇上见过?”

  张铎眨了眨眼,又有些紧张,吴襄道:“这些我已问过,他说文瑾被带走正是往梵音客栈方向走的,当时他还以为那男子是文瑾的父亲,身上衣饰也十分寻常,看不到脸的话,他也不知道此前是否见过。”

  吴襄说完又道:“不过他说那男子有些奇怪,牵着文瑾的时候,虽然看不清脸,也并未说话,却一直在咳嗽,咳的身体弯曲下去,此外,在他牵着文瑾的手背上,还能看见些淡色的淤瘢,我怀疑那男子有病,因我辨不出,所以才将他带回来好与你细说。”

  薄若幽这才明白吴襄将这孩子带回衙门是何意,她心底微动,连忙细问张铎,张铎小声道:“咳嗽听着好似染了风寒一般,文家少爷要与我看面具,他不让,拉走文瑾的时候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时候天色刚黑,因为离得近,才看清他手腕上有些瘢痕,不是伤疤,倒像是摔了碰了的淤瘢,是紫红之色,也不是大片的,就这么大——”

  张铎比划了个桃核大小的圈,薄若幽看的直皱眉。吴襄满眼希冀的望着她,“如何?能辨别的清是何种病症吗?”

  薄若幽摇头,“暂不能确定,不知是肌肤患病还是别的内症,我要回家问问义父。”

  吴襄点头,又问张铎那人衣饰气度等,张铎本就是个小孩子,只能含含糊糊一番形容,“不是很凶的,文瑾想与我说话,他似乎不许,却也是温声细语,我都未听见他说什么,所以我才当那是文瑾的父亲,多高……我到他腰间吧……”

  他这般形容,越发让薄若幽觉得和那卖面具的老伯看到的是同一人,若是如此,几乎能将凶手的指向再缩小一圈。

  吴襄不敢让张铎多留,命人送他归家,待安排完,薄若幽正等他,“捕头可知道明公子的事了?”

  “知道,你还让人查这几年有无同样的案子。”

  薄若幽点头,“是,昨日明公子说起了当年遗漏细节之后,我越发觉得极有可能是同一凶手,且铃铛再加上凶手害人的法子,总显得诡奇,因此侯爷派了侍从往相国寺走了一趟。”

  薄若幽将侯府侍从在相国寺所得说了一遍,吴襄听完面色越发凝重起来,“所以你们已经怀疑此事与道家的俢死之术有关?”

  薄若幽点头,“不错,且这等俢死之术,常发生在大限将至的老道士身上,可倘若人患了重病,同样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是否也可能施这等邪术?”

  吴襄眼底生亮,“带走文瑾的人极有可能真的患有重病!”

  薄若幽应是,“侯爷已派人去打探城内外道观,欲寻个厉害的道长问俢死之术到底是何种修道之法,倘若凶手当真为患病之人,想来多有线索可查。”

  吴襄想了想又道:“既是如此,我先去城内三清观走一趟,凶手若真是修道之人,又患有重病,说不定常出入佛寺道观之地,寻常人得了大病,一开始不都先求神问佛吗?”

  如此正合薄若幽之意,二人又去内库见了胡长清,这两日间,胡长清带着文吏们又翻出几件可疑案子,薄若幽交给吴襄审看,自己先回家去找程蕴之。

  她所习医道尚浅,只听张铎所言,并不确定是何种病状,待归家向程蕴之说完,程蕴之沉思片刻道:“只这般说,难有论断,初冬天气转寒,偶感风寒不算什么,手上的瘢痕,则有可能是受伤,又或者患了别的病状,而两者分开来看,此人患病的可能性极多,且不一定是重病。”

  薄若幽道:“那若是重病呢?”

  “若是重病,咳嗽或为痨病,而身上生紫红瘢痕……”说至此,程蕴之忽而眸色微沉,“我倒是想起来,有一病症,人容易生感了风寒一般的咳嗽,与此同时,身上亦会生瘢,此症名为血症,多为五脏疲弱而致,凶险起来可两月便要人性命,而有些人,则会拖上数年之久,此症为绝症,难以根治,一旦患此病,几乎可备下后事了。”

  说至此,程蕴之语声微顿,“此病还有一表征,寻常人倘若受伤流血,伤口多会凝血愈合,而患有此症的病人,一旦受伤,哪怕是小伤,也会血流不止,极可能殒命。”

  薄若幽对此症也有所耳闻,她暗自记在心里,至黄昏时分,侯府侍从请她过府。

  心知是请道长的事有了结果,薄若幽忙乘马车出门,待到了侯府,福公公正在门口相候。

  薄若幽上前便问:“公公,可是请来了道长?”

  福公公笑道,“是请来了道长,不过这位道长身份特殊。”

  薄若幽略觉诧异,福公公却卖个关子,“你到了便知。”

  一路行往正院,路上薄若幽瞧见府内西北方向模样大变,正是霍危楼令匠人造出的南边园景,她定下心神,待到了厅门之外,赫然觉出几分意外来。

  厅内主位上坐着霍危楼,可陪在侧的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忠义伯冯钦,下手位上,霍轻鸿和冯烨相对而坐,众人不知说了什么,面上皆有笑意。

  霍危楼当先看到了薄若幽,他起身迎来,众人便都看了过来,于是纷纷起身。

  忠义伯并非第一次见薄若幽,当初只知薄若幽为薄氏女,可如今薄若幽贵为县主,又与霍危楼有亲事,自然今时不同往日,他笑眯眯的看着薄若幽,待薄若幽福身见礼之时,他颇为和蔼的与她寒暄起来。

  待薄若幽坐定,霍危楼方才道:“三清观的观主如今未归,去城外颇耽误工夫,伯爷得知我们要问什么,便到府上为我们解惑。”

  霍轻鸿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我过来的时候,正听见大哥吩咐人出城,我想着,干嘛出城,京城内修道之人不少,旁人我不认得,可伯爷这几年修身养性算半个修道之人我知道,正好冯烨下午与我有约,我便提了此事。”

  薄若幽便知这其中有霍轻鸿一份功劳,待他说完,冯钦笑道:“我也的确只算半个修道之人,也不过为个修身养性,你们要问的那俢死之术我知道,可那法子十分凶险,过程也极为痛苦,寻常人哪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敢尝试。”

  “我虽不知是何等案子,不过极有人作恶,想来也非常人,这俢死之术可算作道家秘术,真一守内,先死后生,可代价极大,而此法也源于道家《度人经》之中的一段经文,元始天尊说,说经十遍,枯骨更生,又说大行梵炁,周回十方,中有度人不死之神——”

  “此经文虽为道家宝经,可正统道家并不提倡这等修道之术,且被许多人看做邪门歪道,可冲着回骸起死之说,许多人想用这等法子羽化登仙,脱胎换骨求长生,可世人都知道,这哪里可能呢……”

  冯钦叹息的摇了摇头,忽而疑惑,“是有人用此法修道出了人命不成?”

  薄若幽略一迟疑,并未说透,“还不确定是否和道门有关,眼下只是怀疑有人用此法害人。”

  冯钦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知道不该多问,便道:“道教在大周兴盛多年,入教的人多了,自然会有心思不纯之人……”

  冯钦说至此又喃喃道:“不过这俢死之术乃是修炼自己的肉身凡胎,为何会害人呢?”

  霍危楼道:“既是心思不纯,自然修不得正道,怕就怕此人不露踪迹,隐藏在寻常道观之中行凶为恶。”

  这般一说,冯钦似乎想起什么来,“侯爷如此一言,我倒是记起来一事,我因修道,时常出入城外几个道观,我曾记得,去岁秋日城外飞云观曾有个道长被逐出道观,后来听人议论,说那道长私下与人传讲道法,可他讲的道法却与正统道法不同。”

  薄若幽神色一紧,“伯爷可知那人道号?”

  冯钦摇头,“道号没问,不过此事就在去岁,眼下去飞云观查问必定查问的出来。”

  这指向分明,薄若幽立刻来了精神,冯钦一时也帮不上别的,见天色已晚,便提出告辞,霍危楼和薄若幽送了几步,由霍轻鸿将冯钦父子二人送出了府门。

  事不宜迟,霍危楼派人往衙门去通报,一并将程蕴之道出的血症告知衙门,薄若幽则留下陪霍危楼用完膳,霍轻鸿回来时,便见霍危楼正陪着薄若幽看府内园景图纸。

  霍轻鸿撇撇嘴,只觉此景牙酸,霍危楼抬眸道:“你与冯家关系很近?”

  前次霍轻鸿用黄金膏便是拜冯烨所赐,他虽并非故意,可冯烨颇有些不务正业,他心底多有些警醒。

  霍轻鸿摸了摸鼻子道:“也并非是近,只是太常寺多与宗亲们打交道,自然也与冯家走动多了些,冯家也算乐善好施,许多要宗亲出力的事,他都十分配合。”

  说至此,他有些哀怨的看了眼天色道:“罢了,我也要回府了,明日一早要出城去相国寺,整日都不得闲。”

  薄若幽眼珠儿一转,“可是为了阿弥陀佛佛诞法会?”

  明日乃是十七,正是佛诞正日,霍轻鸿苦着脸叹气,“是呀,这法会两位殿下也要去,陛下还要派内府的人去献佛宝,可不也要太常寺出面。”

  薄若幽本有意去这场法会,可想到案子还无头绪,便将此念压了下去。

  第178章 九回肠10

  飞云观坐落在城外南山以西, 观内外湘竹翠叠,颇有雅意,主殿供奉着三清天尊, 可因如今京城内富贵人家兴信佛家,除了年节前后, 观内几乎不见香客。

  观主道号玄清, 年过半百, 吴襄带着衙差们到观内之时,玄清正在打坐修行,见衙门来人, 小道士们颇为发慌, 这玄清道长倒是神色平和。

  可吴襄一问起去岁被赶出道观的道士,玄清道长的脸色便微微变了。

  吴襄看的分明,“道长, 此人到底因何被赶出道观?”

  玄清道长眉头拧着,一身道袍显得他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味, 他甩了甩袖子, “此人已经离开飞云观,之后任何事端, 都与观内诸人无关。”

  吴襄有些无奈,“道长放心, 府衙不会随便牵连人,如今怀疑此人与一桩命案有关, 特来查问, 还请道长据实已告。”

  玄清这才神色微松,请吴襄至茶室落座,一开口, 玄清道长的语气仍有些唏嘘,“他俗名叫李绅,道号玄灵,比贫道小了十二岁,他是七八岁上被师父捡回来的,因体弱,颇得师父照顾,可他自小不学好,后来甚至还俗过几年,可因了无生计方才又回了道观,回道观之后倒是比此前更喜修习道法了,可他却走上了邪门歪道,常用法事去骗钱,还私下收徒。”

  玄清道长叹了口气,“师父在的时候,对他多有庇护,他也藏着掖着不敢明着作闹,可前岁师父走了,他便越发放肆,收的徒弟不教人正统的山医命相卜,反倒教些奇怪的经义,后来他的徒弟在外惹出事端,差点害了人命,贫道这才做主将他逐出观去。”

  说罢,玄清道长看向吴襄,“他又用法术骗人了?”

  吴襄摇头,反问他:“他此前骗人是哪般骗法?”

  “有人身患难治之症找上门来,他炼了灵丹高价售卖与人,后来差点害死了人,别人找来道观要个说法,他却一走便是两月,待风头过了才回来。”

  老道长指了指外面冷清的殿宇,“捕头也看到了,这道观上下几十号人,皆需口粮,如今观内香客越来越少,这些人总要活命的,他差点害了人命,又难得规劝回正道,我便是念在师门情谊,也不能容他。”

  道士炼丹不算什么,可丹药大都对人有害而无利,这李绅用此法骗钱还差点闹出人命,难怪会被逐出道观去。而此人既然心术不正,便越发令吴襄怀疑。

  吴襄道:“道长说他体弱多病,他可是身有隐疾?”

  说至此,玄清道长长叹了口气,“他的确有病在身,就是他二十多岁还俗的那两年,离开道观两年之后回来,回来的时候便得了病,师父怜他,留他在道观养了两年才好了些,他那病十分古怪,受不得伤,但凡有一星半点的伤口便会止不住的流血,平日里——”

  “是血症?”吴襄没等玄清道长说完便忍不住问。

  玄清道长略有讶异,而后点头,“正是这个病,频道师父医术高明,等于是师父亲手将他治好的,只不过此病无法根治,年纪越大,便越是难捱。”

  吴襄一双眸子雪亮,“敢问师父可知道家俢死之术?”

  “俢死之术?”玄清道长沉了脸,“捕头问这个做什么?这俢死之术并非正道,且极为凶险,只有骗子才会用此法来骗人。”

  吴襄忙问:“李绅可用此法来骗过人?”

  玄清又叹一声,“大抵是骗过的,他四处骗金银,将自己的灵丹和法术说的神乎其神,类似俢死之术这等妄语更是张口便来,许多人以为跟着他修道便能脱胎换骨,羽化登仙,于是不惜重金,可他教的不过是道门浅显五术……”

  “道长可知此人下落?”

  玄清眉心微蹙,“这个我不知,他被我逐出去,心中愤恨,且他名声已毁,只怕早已离开京城,去外面坑蒙拐骗了。”

  二人在茶室内说话,门口几个小道士窸窸窣窣的偷听,这时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师父,师叔并未离开京城,一个月之前,有人在洛河河畔见过他。”

  玄清朝那小道士看去,吴襄亦起身走到门口去,“谁人见过?可能将人找来?”

  见过李绅的小道士很快被找到,吴襄细细一问,才知当真有人见过李绅,他又问起李绅形貌,身量体型都与张铎形容的相差无几,吴襄不禁大喜!这李绅的嫌疑越来越重了!

  问清此人年岁生平,吴襄甚至寻来个会作画的道长画出了李绅样貌,在飞云观耽误了大半日才回了京城,回到衙门,薄若幽恰好也在。

  白日无事,薄若幽到衙门查看卷宗,又在十多宗与幼童有关的案子里寻出了十来宗一一排除,最终发觉最近五年内,有两宗案子十分可疑,见吴襄回来,薄若幽自然先听他说飞云观所得。

  “的确有个道士去岁被赶出去,此人患有血症,只是病状并不迅猛,加上多年诊治,病情暂被稳住了,他今岁四十二,在十七年前,曾还俗过两年,十五年前患病回了道观,倘若他是凶手,那极有可能十四年前明家公子的案子便是他因病而为。”

  吴襄又将老道长言他心术不正诸事道来,薄若幽顿听得乌瞳明灿,“未曾想到真有所获!既然有人见过他,如今又得了画像,那去相国寺山下镇上探问,定然探问的出,还可找到那卖面具的老伯问问,他或许还记得。”

  吴襄亦是满怀希冀,“我打算用衙门内全部人手去摸排,便是把那镇子掘地三尺,我也要将此人找出来。”

  薄若幽看了一眼内库里拿出来的厚厚一摞卷宗,“既是如此,倒也不必从卷宗上找线索了,这几日大家也可轻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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