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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再也忍不住了,气急跺脚, “她怎么连这都说呀!”

  “我反而很感激她。”

  何西退租公寓前,把佳书所有留下来没带走的东西打包送到楼上。送东西或许是个借口,重点是,她站在门口对他吐露的那番话。

  霍钦从不知道,原来在他没有丝毫察觉的青春里,他早早已经和佳书呆过同一个操场上体育课,参加过同一个航模大赛,挤过同一间阶梯教室……

  无论演讲还是主持,他中学时期值得回忆的每一段时光,在照片之外的角落,也许都曾由她的参与。

  他要感谢何西,是因为她将他从未见过的佳书分享给了自己。

  如果他们的爱情是一段弧,那这道碎片,已经足以将所有的缺失补足。

  她所有在感情中的虚张声势,满不在乎,恰恰因为她过于在乎。

  “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宁佳书气呼呼。

  “也没有很多,她就说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鸽子,说你们曾经拿到过我的社交账号,”霍钦说到此处好奇,“账号都拿到了,你当年为什么不加我呢?”

  宁佳书撇撇嘴,沉吟半晌才讲,“我说了你可不准笑。”

  “我保证。”霍钦承诺。

  她这才放心:“因为账号是我们班一大群女孩子一起拿到的,我才不想跟她们一样,成为暗恋你的女生中普通的一个。”

  “我发誓要做你真正的女朋友的。”

  事实上,大家把记着账号的纸条抢来抢去,宁佳书在一旁抱手不屑。

  ――‘大惊小怪,老子发誓早晚有天要把霍钦泡到手!’

  这是当年宁佳书心里的原话。

  霍钦食言了,因为笑容不受控从他唇角蔓延到脸颊,就连眼角眉梢都浸透着喜悦,笑声低沉却爽朗,霍钦不常这样笑的,任谁都能听出他有多开心。

  宁佳书恼羞成怒拍他,“你不是保证了吗?”

  “对不起,佳书,”他肚子都笑疼了,只能捧腹,一手阻拦她的袭击,“我是没想到你这么有志气,真的做到了她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佳书本来生气来着,一听这句又得意起来,“那是,我发的誓就算翻山跨海也要做到的。”

  “没有翻山跨海那么难吧,”霍钦纠正,“我认识你之后,不是很容易就喜欢上你了吗?后面都是我在追着你跑的。”

  “才不是!你这就忘了?”

  宁佳书说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难处她能讲个三天三夜,“我考上民航大学的时候你已经到了航校,我到航校的时候你都快毕业了。我都使尽浑身解数了,你眼睛里还是看不见我,好不容易在一起,还因为和畅的事情跟我吵架……”

  霍钦被控诉得哭笑不得,“佳书,你在倒打一耙吗?我哪里是和你吵架,我是爱之深、责之切,是你一声不吭跑回来昆士兰,再回来就带个男生到我面前打晃。”

  “我不这么做,等着你来跟我说分手吗?”

  宁佳书振振有词,“按我当时对你的人品了解,和畅都已经被停飞淘汰,只能转地面了,就算勉强继续下去,我们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健康往下发展的。”

  霍钦竟被她噎到语塞。

  这话竟然有道理,如果没有分开各自沉淀的那些年,他不会知道自己有多想她、多爱她。

  太长久的得不到会变成人一生的执念。

  好在和畅自己并不后悔,他转到地面以后发展得不错,三五年一升,现在已经是公司中层干部。

  航校当时那关口肯定要处分其中一个人,大概率会是宁佳书,所以和畅庆幸停飞的是自己。宁佳书飞行技术、危机处理能力比他强,换成地面,人际关系处理却未必比他游刃有余。

  他们都阴差阳错找到了各自最合适的位置。

  她继续问他:“你第一次认识我,还记得什么时候吗?”

  “记得,和畅生日。”

  “比我认识你晚了四年。”宁佳书轻哼,“本来我根本不想去和畅生日会,听说你也去,我才去的。那天我化了两个小时妆,你看都没多看我几眼。”

  “这你就误会我了。”霍钦喊冤,“主要一直盯着女孩子看不礼貌,那偷撇一两眼不是得适可而止了吗?”

  “真的!”宁佳书惊呼,指着他,“你真偷看我了,都看哪儿了?”

  霍钦别开头不想答,被宁佳书双手掰着他的脑袋转回来,眼睛晶亮,“看哪儿、看哪儿了?胸还是腰啊,还是腿?”

  “我记得你的眼睛,嘴巴。那天晚上被灯光照得亮晶晶晃眼,像泡过冰糖水,感觉很甜。”

  宁佳书终于满意了,“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你每次靠近我的时候。”

  霍钦对异性的萌动来得很晚,青春都快结束了,他才终于体会姗姗来迟的情窦初开。

  宁佳书在爱情里确实称得上无师自通的高手,无论是她周身弥漫的荷尔蒙气息,还是微风轻浮撩动的长发,轻挑的眼睫、一颦一笑,她总是能轻易在凑近一个人的时候,将人心神抓紧。

  这种初见时肤浅又表面的了解,已经足够让许多人深陷。

  霍钦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有定力,理智往往大过情感。他悄无声息压住自己的触动,又和她相处了很久。

  直到某一天,他觉得再也控制不了这份情感的时候,才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

  “我那时候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你喜欢我,要放弃了的,还好你抓住了最后的机会表白。”

  霍钦愕然,“你不是发过誓吗?”

  “那我也不能愚公移山啊,反正这个誓,我不说又没人知道。”

  “你可真是……怎么说都有理。”霍钦哭笑不得。

  身后檐下挂着成对的红灯笼,花香弥散在昆士兰的夜空,温度有点低,但她把头埋进霍钦的颈窝后,就感受不到寒意了。

  院子里养的几只牧羊犬也不再叫,饱餐后趴在一处取暖,安详地入眠。

  损失了一张昆士兰回国的机票,但宁佳书无比感谢上天还给她一个这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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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霍钦难得被在他之前起来宁佳书敲响房门。

  她穿了休闲运动服,粉色卫衣外面套一个羽绒马甲,活力满满,还戴了帽子防晒。

  “走呀,我和爸爸陪你去镇上还车,顺便吃饭,回来还可以去摘橙子。”

  她的长发被剪到披肩,跟二十岁时候,霍钦第一次认识她的样子很接近了。

  连笑容也如出一辙,青春天真,不含一丝阴霾。

  澳洲的内陆是大片大片农场,有时方圆几十公里都见不到人影。中国人始终很难脱离人群,宁父当初也考虑到这一点,农场买在了离大镇不远的地方。开得快些,他的别墅距离镇上只需要十分钟车程。

  到了镇里,配套设施就比较完整了。

  学校、艺术、天文、体育馆和游乐场,大型超市一应俱全,全镇大概有十几个华人,宁父都认识。他们在超市采买完,餐厅吃了饭,还顺路去上回救他一命的老朋友那儿喝了杯茶,顺便还收获了朋友家人从国内寄来的一箱真空腊肠。

  后备箱被填得满当当,回家路上,霍钦开车,佳书坐副驾驶。

  宁父乐呵呵一整天,似是终于想起来提正茬,“小霍呀,你爸妈同意你和佳书的事儿吗?”

  霍钦赶紧点头,“同意的,我爸爸跟奶奶之前就很喜欢佳书,就是我妈妈……她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也想通了。”

  “那这个事情可不好勉强的哦。”

  宁父把话说朝前,“我就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只要结了婚,就是要和你们家每一个人相处的,但凡有点矛盾,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请您放心伯父,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佳书,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而且,我妈妈并不勉强,她现在是真心实意同意我们的事情。”

  霍钦说起来这个,偏头问她,“你还记得去年除夕当晚,中环上的连环车祸吗?”

  “当然记得。”宁佳书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提这个,但还是感慨,“那天最前面小轿车里的驾驶员都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我记得满地都是被雨水晕开的血,第一次见到车祸现场,吓得我心都快蹦出来了。”

  “他活下来了,就是出血量太大,输了很多血。”霍钦告诉她。

  “你怎么知道?!”宁佳书的惊诧都要写在脑门上了。

  “因为,另一辆suv里的一家人,是我堂兄堂嫂,还有他们的女儿。”

  “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宁佳书都惊呆了,“那你堂兄他没事吧?”

  “断了两根肋骨,好在当时没有随意移动,裂口没有伤到内脏,住了一个月就出院了。他们出院后一段时间来我家做客,刚好我侄女在我房间瞧见了你的照片,她说,是你给了她一张毯子,还帮他们一家人包扎了伤口。你告诉她,你是飞行员。”

  “我听完就知道她没有认错。”

  “所以你妈妈因为这件事改变了对我的看法?”

  “是这样没错。她一直以为我因为自己喜欢,所以美化你的形象,但最后被证明事实并非这样,佳书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件事确实让宁母放下了偏见,但最决定性的因素,还是她看到了儿子的决心。

  霍钦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改变的人,这一点从他童年时立志要继承父亲的职业,十年过去,就算高考分数高到足以轻松进入国内任何一所top10院校,也依然坚定选择了民航大学就能看出来。

  霍母终于意识到,霍钦也许并不是在威胁自己,而是真心实意觉得,他能爱宁佳书一个七年,也会爱她下一个七年,再下一个七年。

  僵持下去也许她终究能赢,但是输掉的,却是霍钦的一生。

  宁佳书就这样柳暗花明获得了未来婆婆的认可。

  “这是什么神仙凑成的巧合?上海这么大,连老天爷都不忍狠心对待我。”宁佳书兴奋。

  宁爸一头雾水,“小霍你再仔细讲讲,我怎么还晕头转向、稀里糊涂的呢。”

  “就是去年除夕,佳书在中环遇到连环车祸,恰巧帮我堂兄一家处理了伤口,事后小侄女来我家做客,把她照片给认出来了。我那个堂兄是博导,在东风弹道研究所工作,平时还带学生,所以直到除夕才回上海。我妈刚好特别喜欢他们一家。”

  宁爸先是着看向左边,“那佳书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大事没跟我提过?”

  “我在后边堵车呢,隔了快一公里了,后来就赶飞机去加州,这不是没空儿说吗。”

  消化了一会儿,又朝右边点评,“别说,你们这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兜兜转转那么多挫折,也没把这对孩子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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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城市呆太了太久,农场里什么事物都能令人感到愉快新鲜。

  宁佳书先是和霍钦轮换开小飞机给种粮食的耕地撒完了药,带着他光顾完农场的每一片风光,又兴冲冲和雇来兼职的各国留学生们一起摘了两天橙子,吃着无公害蔬菜,闲暇时撸撸牧羊犬,开皮卡放放牛羊,提前过上了田园牧歌的生活。

  直到一天早晨霍钦突然问她,“佳书,你有计划过什么时候回国吗?”

  宁佳书一愣,自从霍钦来了之后,她就没想过这个。

  回国就意味着马上要迎来一大堆乱七八糟严苛的考核,回到申航,回到天空,回到她的岗位工作。

  这种感觉像是要套上一匹脱缰的野马,习惯了自由松散的日子,要重新钻入那条条框框都被定义好的格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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