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覃桉单手把方向盘,他那边的车窗开着,白衬衫挽至小臂中央,每个褶子都整齐平展,他将手肘放在窗边道:“虽然我没学过画画,但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每天画一张人体器官图,每次画都要花大概两三个小时。”
“后来熟能生巧,最快速度也需要一个半小时。”薄覃桉问,“游屿,一天二十四小时,画画在生活的比重是多少?”
这好像是游屿第一次听薄覃桉在极其轻松的环境中,不那么压着嗓子说话。医院工作环境丰富,导致许多医生在上岗前都换上一副老成的面庞以及语调,说白了就是需要病人相信他们。一个多医生无论专业上多过硬,病人们首先相信的都是他们表露出来的稳重成熟。
换而言之,就算医生成为主治,如果天生娃娃脸,病人可能看着你的脸,更会相信比主治资历相隔天堑的小小住院医师。
薄覃桉这张脸的问题不是幼稚娃娃脸,更不是泛泛人群中的普通,而是——
他实在是太帅了。
军装提气质,医生的白大褂也亦是如此,一切笔挺的职业装只要稍加精气神,都特别提升个人好感。
薄覃桉生得仪表堂堂,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腰身比不输模特,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这种优质帅哥更适合从事文艺工作,而不是整日在医院面对医患关系整得灰头土脸,转头上手术台又被病人家属握着手百般祷告,请求他一定救活自己所珍视的人。
“小屿他是战斗机,画画不需要休息。”傅刑替游屿回答。
“没有。”游屿摇头。
“前两天你画室灯明明亮了一晚。”傅刑说,“我看得到。”
游屿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傅刑,心说怎么你什么都能看到?他朝后缩了下,“你在我家装了监控?”
“你猜。”傅刑笑嘻嘻去捉游屿的腰。
游屿怕痒,见傅刑的架势便下意识去挡,可他病号一个,健康都斗不过傅刑,现在更不是对手。傅刑将游屿挠地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花都笑得流出来,可不知为什么游屿笑着笑着忽然有点想哭,不是那种笑哭,而是他真的想流泪。
想不顾一切的流泪,想不顾一切地大笑。
他逐渐蜷缩起上半身,头抵在傅刑腿上,双手蒙住眼睛,大口呼吸平复心情。
“小屿,小屿?”傅刑拍拍游屿的后背,正欲说什么,一抬头却看到后视镜上薄覃桉投来目光的双眼。
薄覃桉缓缓对傅刑摇头,傅刑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头,无声地安抚好友。
薄家在别墅区最深处,郊区本就清净,薄覃桉挑选的房子又离其他别墅远,更显得荒无人烟。已经不算是寻求安静,远离人群,倒像是特意孤独的意味。
仿若一座孤岛。
薄邵意丝毫不知来时发生了什么,兴高采烈帮游屿搬东西,游屿继续由薄覃桉背进家。
这次游屿沉默地趴在薄覃桉背上,这里空气都是湿润的,肺部在迅速适应这里的清新,在车上时脑袋涨得厉害,此时才稍有缓解。
“药带了吗?”薄覃桉将游屿送到客房后问。
游屿从兜里拿出药片盒,薄覃桉接过道:“好好休息。”
“辛苦您了。”游屿道谢。
薄家一楼是客厅厨房,二层共有四个房间,一间客房一间书房,剩下的薄家父子一人一间。
游屿躺在床上睁着眼,住院时自己绝对想不到现在居然会在主治医生家中,甚至还要在他家过节。
从客卧的落地窗望下去,能看到薄家后院的花坛,以及立在花坛边的摇椅秋千,花坛中是蔷薇花。其实游屿一直分不清蔷薇与玫瑰的区别,他特意在网络中查询二者之间的区别,但最后仍旧觉得这两种花除去花色,甚至花色都有可能在人工培育下变得相同,此外没有任何不同。同属蔷薇科,就都叫作蔷薇,他自暴自弃只作设想。
直到他看到月季,再对比蔷薇玫瑰,更坚定无法分别那就就此作罢的念头。
绘画者对色彩敏感,可没说过对样式也要同样敏感。
“喵,喵喵喵。”几声微弱的猫叫由远及进,游屿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处寻找,很快从床那头蹦上来一个黑乎乎的小团,紧接着它又小声叫:“喵喵喵,喵喵。”
这大概就是薄邵意口中所说的猫,但并不是他所描述的通体黑色。小猫皮毛柔顺蓬松,自腿部第一个关节以下的毛像是雪一样白,这种猫叫做雪鞋猫,四肢就像是踩在纯白雪花上那样干净美好。
小猫踏着轻快的脚步朝游屿走来,来到游屿身边后打了个滚,将它的肚皮露出来,游屿不由得用手去挠挠它的下巴,小猫舒服地哼哼唧唧。
“撒娇精。”游屿双手将小猫揽过来抱在怀中,小猫暖烘烘的,如果现在是冬天一定是个绝佳的小火炉。
游屿和小猫玩了会很快便精神不济,小猫卧在他怀中,他单手将小猫圈在臂弯里,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外头已经完全黑了,客房门关着,但从门缝中能隐隐透进来楼下的暖灯。
游屿的神志仍旧不清醒,怀中的猫仍在沉睡,过好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薄邵意家。床头有灯,游屿倾身去开灯,却不小心打翻放在床头的水杯,他迅速收回手,愣愣看着玻璃杯四分五裂,好在里头的水不是很多。
门外传来上楼梯的声音,很快门被从外头打开,猫也就在这时醒来,喵地叫了声要从游屿这边跳下去,游屿连忙逮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