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去东宫,一个回苍篴院,前方还有一段同行的路。
陆景温和地关心道:“最近累坏了吧?我看你朝跪的时候还打瞌睡。”
这都被陆景瞄到了?陆屏于是借机同他抱怨几句过年时繁琐的祭拜礼仪。而后才转到稍微开心的话题:“哥,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学会骑马了!”
“真的?那太好了!”陆景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怎么没跟我说?”
陆屏心虚道:“我想着你肯定很忙,等我学会了再告诉你,没学会也不好意思同你说。”
他知道陆景新婚必然是同往常不一样了,有太子妃在侧,又有皇帝看着,大概是无暇再和他谈天闲聊。
陆景愣了愣,叹口气道:“是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说话了。忙只是这一阵子,等春天过后,一切进入正轨,晚上你可以来安仁殿找我。”
陆屏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不会……打扰到太子妃么?”
“她不在意这些的。”提起傅妤,陆景嘴角扬起笑意,“你若是来了,说不定她更加高兴。”
看着陆景的神情,陆屏似乎明白了,婚后他与傅妤的感情大约是不错的,起码并不如同陌生人,而是比相敬如宾还要更加亲密。
陆屏不确定地问:“所以……哥,你喜欢嫂子么?”
闻言,陆景脸上竟然升起几分陆屏没见过的羞涩。
他道:“留安,你知道么?她唤我仰之。”
陆屏怔住。
皇家礼数森严,夫妻之间更加讲究,别说皇帝和皇后了,就算是宗室王爷与王妃之间,私下里也是恭敬地互唤名号。
陆景继续道:“平日里不管与她讨论诗赋还是策论,她都能答得上来。在很多事情上,我们都有相同的见解,甚至……我能大约猜到她下一句想说什么,她也总能知晓我当下的心事,而后宽慰我。”
陆景陆陆续续跟陆屏讲了两人相处的一些小事,包括陆景同傅妤讲述起自己小时候常常去黎山找陆屏的事,估计从陆景口中,傅妤大约能知晓陆屏是他最亲的弟弟,与其他几个皇子不同。
陆屏替陆景感到开心。
陆景是喜欢傅妤的,因为他们都是温润谦和之人,性格相似,又珍视彼此的关系,互相为对方着想,又有同样的兴趣爱好,谈起话来必然投机。
但这只是幸运,只是碰巧,只是陆景娶的人刚好能成为他的伉俪知己。如果运气差一点呢?
陆屏不敢再想。
只听陆景道:“对了,留安,你的生辰快要到了。”
陆屏回过神:“啊?”
陆景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么?”
陆屏的生辰在每年的上元节前一日,正月十四。他道:“还是和往常一样,我没有什么缺的,皇兄看着送便是。每次你送的,我都特别喜欢。”
陆景点头:“那好。”
以往过生辰,都是陆屏自己在苍篴院小聚一桌,同达生等人喝酒吃肉,偶尔陆景也会来一起吃。但后来慢慢长大了,由于上元事务繁忙,陆景便很少抽得开身来,只能差人将礼物送到苍篴院。
上元节是新岁祥日的最后一天,每年的这天皇家都要在启安城的三条大街上举办祭神游行,一年一小游,三年一大游。今年是小游,没那么忙,但陆景应该还是没空来苍篴院,只差人送来礼物。
除了一些玉石器物玩意儿之外,其中几件最为特别,一本旧书,一件象牙色桂花暖袖,和一双绣样大气的长靴。
旧书是陆景送的,暖袖是傅妤送的。
陆景知道陆屏格外爱旧书这样的玩意儿,若是有哪里得来的珍贵旧书,必定往苍篴院送。而长靴,大概是知道他学会了骑马,才特意送了适合的长靴过来。
在陆景之前,皇帝也命人送了一些生辰礼过来。但陆屏深知,皇帝从来不管这些事,都是皇后以皇帝的名义差人送来的。
达生和秋水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归置起来,又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至乐前去开门,陆屏便在门楼前摇摇看着。
只见门一开,一双花里胡哨的靴子跨入门槛,严仞从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帮人。
陆屏没想到是他,正想开口询问什么事,严仞早已抢先朗朗道:“子铿前来贺九殿下生辰大喜,一些薄礼,望殿下不要嫌弃。”
陆屏大为震惊。
严仞一摆手,朝后面道:“搬进来吧。”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抬着箱子走进来。
陆屏一时无言,走下台阶朝严仞拱手:“严小侯爷……”
严仞负手道:“以前怎么叫我的,现在就怎么叫我。”
“……世子。”
“不对。”
“……严仞。”
“嗯。”
陆屏十分无奈,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这些东西太多了,又太贵重了,我这里大概是用不到的。”
严仞摆手:“放心,不是金银珠宝那等俗物,我保证你一定喜欢。”说着他便命人将箱子一一打开,向陆屏介绍道,“这几箱呢,是丝绵的床垫被子,你那床上的被子太旧了,盖着不太保暖。这是干净刚洗过的,可以直接换上,以后要是有客人夜宿你这里,还能多拿出一床来。”
陆屏:“……”
除了这人,也没人会夜宿他这苍篴院。
“这个呢,是西域来的香料,我特意挑选了几种清新淡雅的,称不上贵重,但闻着比名贵香料要好得多。这一箱是各种解闷的玩物,鲁班锁、九连环、六博棋、军棋、围棋等等,你看书看累了可以玩玩。这一箱是吃的玩意儿,很新鲜,今日一早刚从一品楼买来的。另外还有几幅画,一本时宪书,一幅《洞庭春色赋》。”说完,严仞特意凑近陆屏低声道,“苏公真迹,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