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盘骁率先跑进来跪下,大喊:“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严仞要造反了!”
陆屏听了,又气又笑道:“急什么?你们说他要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接着王叙中也跪下道:“严仞是真的要反了!证据确凿!陛下请听臣向您汇报此事!”
陆屏不仅右眼皮在跳,心脏也跳得厉害。他尽力平复,做出愠怒的表情,道:“你们都站起来说。”
三个人随即起身。
只听王叙中道:“永安山南边几亩今年新垦的农田出了些纠纷,两批农民互相指责对方侵占新田,还因此大打出手,报了官到林大人那里去。”
京兆尹林决满头大汗,应道:“是,臣为两批农民重新丈量田地,按户按口分田,衙门的捕快却在附近山壁中发现了一处山洞。那山洞乃农民私自开凿,还尤其隐蔽。臣询问几番,那些农民皆措辞含糊,臣猜测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带人将洞门强行砸开。”
陆屏蜷紧衣袖之下的拳头,屏住呼吸。
林诀大声诉嚎:“陛下!那山洞里堆满了铁矿、甲胄、矛弩等违禁武器,乃是有人私自锻造,意图谋反啊!”
闻言,陆屏心中竟不再紧张,汹涌的血气也平静下来。
他皱起眉头,询问:“你怎么断定那些甲胄都是严仞的?他镇北营里有现成的武器,不需要那些东西。”
林诀急切道:“臣也以为是这些刁民心生歹念,气得发抖,要拿他们回衙门,没想到那群刁民竟拿起长矛和捕快缠斗起来,被制服之后,那群人缴械跪下大哭,说自己原本是严仞军营里归农的旧部,受严仞贿赂利诱,暗中锻造武器,密谋起事!”
两仪殿陷入沉寂。
陆屏站起来,负手紧盯案上那碗雪梨银耳汤,林诀以为陆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不敢继续往下说。
良久,王叙中给林诀使眼色,林诀才道:“臣当即便骂他们诬陷朝廷命官,为自己脱罪。没想到……盘大人查了他们的户籍,居然真是镇北军旧兵,而且还从他们家里搜寻出了严仞亲手描绘的兵器锻造图纸。人证物证俱在啊陛下!”
说着,盘骁上前奉上了一沓兵器图纸。
陆屏看了看,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将严仞的字迹学了八九分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有严仞的形却没有严仞的神。
盘骁上前道:“陛下,臣亲耳所闻,断然假不了。那群镇北兵与衙门捕快缠斗之时,周围上百名启安良民惊恐失措,四下逃窜,正好吐蕃、龟兹、大理的使节与庄成王、越定王上山跑马赏花,途径那处,还询问臣发生了什么事……”
陆屏彻底明白了。
盘骁虽然只是在陈述事实,却像是在告诉陆屏一个讯息――不仅是启安的百姓都知道严仞要谋反了,就连藩国的使臣都知道了,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满城皆知,为了安抚民心,又为了稳固外邦,这事无论如何都没有逆转回天的可能。
陆屏不由想,这背后谋划一切的人,是下了狠心要严仞的命,定要把严仞钉在乱臣贼子的罪名状上。
他松手,手中的图纸洒了一地,飞向三个大臣脚边。
大臣们都以为他在生气,刷的一齐跪下:“陛下息怒!”
陆屏呼出一口气,目光从这三人脸上一一掠过。
王叙中道:“臣等押了一个镇北兵头子进宫,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听凭陛下审问。”
陆屏点头,让殿前侍卫把人带进来。
那人身穿农民特有的粗布短衣,身材却魁梧雄壮,匍匐地跪在地上。
陆屏沉声问:“你说说,严仞为何要私造甲胄兵器,他打算如何起兵?”
那人似乎是害怕,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严将军对小的说,镇北营在各路南衙府兵牵制下行动诸多不便,且数量不多。所以他表面是将旧兵放归原户,实际只是让我们先造兵器,等待时机。”
“然后呢?”陆屏问。
那人回答:“找准机会,以耕田为掩护,从永安山开始一路冲进九仙门,与禁军里应外合,占领太极宫。待严将军登基后,会让我们做开国元勋,赏丹书铁券!”
“放肆!”陆屏大喝。
那人的腰弯得更加低,跪在地上发抖。
喝了这么大一声,陆屏眼前晕乎乎的,平复了片刻才渐渐清明。他挥挥袖子,吩咐:“着刑部尚书,把他们都押到大牢里去。”
那人立刻放声求饶,几个侍卫架着人退了出去。
王叙中瞪大眼睛:“陛下,那严仞呢?臣生怕那逆贼收到风声,提前潜逃,已经派府兵围住那镇北侯府了,只待陛下口谕,马上冲进去抓捕他!”
陆屏不禁为严仞捏了一把汗。
王叙中和盘骁都期待地看着他,他一时不知如何决定:“把他……”
这时,又有内侍来报,负责围困镇北侯府的折冲府统领求见。
那人进殿后,跪下道:“启禀陛下,严仞自己主动出门受捕,承认谋逆罪行,现已押解在刑部大牢,请陛下定夺!”
王叙中和盘骁惊疑不定,陆屏也有些意外。
他道:“我知道了。”
王叙中问:“陛下,要不要转到诏狱?”
诏狱是帝王直属的大内监狱,是关押五品以上重臣的地方,生死之间全凭帝王裁决。而刑部大牢则是关押五品以下官员及平民的地方,行刑与定罪要经过刑部和大理寺的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