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钰发气似的咬起顾微庭的食指,几乎咬出血来:“刚才顾老师打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罢。”
顾微庭默然,清理残留在桌子上和地上的痕迹。
甄钰欲走不走,踱到门边又折回去,嫣然一笑,踮起脚跟与顾微庭亲吻,主动绽开樱唇,递香舌。顾微庭心怏怏的,抿起嘴拒绝香舌闯进口腔,没有动作,只把手放在细腰上。
他身上的烟味淡淡的,恶闻烟气的甄钰今次嗅了好几回,竟觉味道不错,但还是说:“顾老师不要吃烟了,要不我怕以后顾老师不行了,不行的人,我可是会拒绝他来蓝桥的。”说完,指蘸唾味,戤在顾微庭的喉结上,又拍拍顾微庭的胸腔,才斜着流媚的眼梢离开。
……
徐万强无意走漏了甄钰窃题的事情,公学里的老师都知道了,包括何之钧,事态复杂,当天下午所有老师都聚在一间屋子里讨论这件事情如何区处。
七打八的老师义愤填膺,道这是歪风邪气,坐视不理只会助长之,需得严惩:“甄同学从来无学风可言,是该严惩了,我看啊就该把这位同学从公学里剔名。”
话头一转,“顾老师,您看这件事情怎么区处?”
此话问出来,墨守成规的老师都看起顾微庭的笑话来。
他们不喜什么留洋归来,主张西式教育的人,西化东渐,新教育兴起后,儒学教育、旧教育走向式微,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涵濡在西式教育的人,外表是读书人的样子,但孩气还藏在眼睛里,又不受约束,年纪不大倒会装出架子,大多不谦虚谨慎,节操堕落,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就是呵外国人的卵脬,啧啧,断不能与之结纳掉了自己的身份。
庚齿稍大的老师,带着瓜皮小帽,着一领古板色的长袍、竹根青宁绸马甲,端端正正地坐着,脚下露出一点油亮的鞋头,他们或是双手捧着一根二尺长的水烟袋吃,或是拿着白瓷杯饮茶,吃一口,呷一口,便溜一眼顾微庭。
溜人时眼角的褶子历历加深,他们的心思活络得点燃的火煤子一样,外表和却还装得镇静。
火煤子都吃了几根了,顾微庭还不动声色地坐在哪儿,他穿着中式色彩的绸袍,跟着他们一块吃烟,看笑话的人顿时觉得无趣了。
顾微庭嘴巴浅浅动,吃的是西洋烟,喷吐云雾不浓不稀,指尖点在木桌上,耳边似乎放着一曲悠扬的西乐,指头不停点动,发出“叩叩”声。
顾微庭吃完半只烟,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个老师,遇到比自己庚齿大的,点头作礼,最后为甄钰缓颊:“那不是考试的卷子,练习题而已,也是我让她来拿的,我常常要她来办公室帮我拿东西。”
烟灰落在袍上,顾微庭轻轻掸去。眼尖的人瞧见他指上有一圈牙痕,不便多问,满腹猜疑牙痕是谁留下的。
顾微庭一席话惹得众人喧哗:“徐老师且说了,甄同学已承认窃题,顾老师怎么还睁眼说瞎话?”
何之钧坐在不受烟雾打扰的角落里,开口:“她亦是我的学生,蛮皮了些,但她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角落里的人一开口,大家把目光转过去,呵,又是一个留洋的老师,纷纷鄙夷。顾微庭亦看过去,他与何之钧相顾无言,忽然就笑了,揭起长袍前幅试手,耐着性子道:“据我了解,我们公学里从未开除过学生,无凭无据,贸然开除学生,引来一场官司又鼓动一场风潮的事不乏先例,只怕到时候风潮、官司来了,为了自身的名誉,无人站出来收场啊。各位都是吃白墨饭的,却好不达时务。”
句句在理,这种时代,学校里开除学生是万万不可行的,“开除”这两个字它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当中有个发辫散开的老师,说:“怎就无凭无据?徐先生亲眼瞧见了。”
“但我说没有呢。”顾微庭和颜色而按声道。
顾微庭态度如此,嘴中的茶与烟哪里咽得下喉,众人眼睛全盯着顾微庭,拔高声音,指责他在助长歪风邪气,不能为人师。
孟关山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待这件事情,眼看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偏过头,低低开口,对顾微庭道:“在此之前,甄钰来与我认错,道自己确实要窃题,且她认了你俩之间的私事,她愿意主动退学,愿意被挂牌。”
声音太低,有些字音听不清,顾微庭听后,气息陡然急促,灵魂僵透了一般,眼睛都红了:“他算得上是我半个学生,我不允许。”
“她说她不愿意害了顾老师,她留在公学,只会造出些不好的新闻。”孟关山转述甄钰的话。
她才不会为别人着想,这么做是在逼他退一步,顾微庭气得握起拳头:“谎言。”
孟关山叹着气,说:“甄钰写了申请书,要我签名,我知她不是那般人,或许有苦衷,所以我签了名,但我与她说叁天之内若是后悔了,还是可以回来公学里。”
妓女与嫖客,我突然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