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和壮汉争执不下后,竟交手起来。
男子身手不差,也灵活敏捷,他无恋战之心,但却抵不住那人不依不饶。
“王八蛋。”壮汉唾骂一声,抡起手边的瓷瓶就朝男子砸去。
“公子小心!”姜舞和南芙惊呼。
男子皱眉,避开,那壮汉又袭来,男子一把扣住壮汉的手,往旁边一推!
“啊――”
一声惊叫。
“死人了!死人了!”
围观的人发出惊慌的叫声,纷纷窜逃离开。
姜舞和南芙看着倒下瞪着双眼的壮汉,心惊不已,南芙朝壮汉探去,“死了!他……他真的死了!”
男子看着倒地不起的壮汉,愣住了,他不过是就手一推,怎么就死了。
“好啊,你敢杀人!还有没有天理了!”壮汉身边的人指着男子,“杀人偿命!你们一定要偿命!”
“公子,怎么回事。”萧七瑾过来时就看见这样混乱的场面。
姜舞认得萧七瑾,“萧大人。”
萧七瑾看去,“是姜姑娘。”
周淦眼里显着慌张,“萧大人,这……这人……死了,怎么办,本殿不是有心的!”
周淦虽不受宠,但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平日性子又温和,这样的事,本就从未见过,忽然他成了杀人的人,他是又惊又慌。
周淦街市杀人的事很快传入了宫中,云枫大怒。
朝臣们议论纷纷,看法也各不相一。
周淦虽是质子,但也是赤周皇子,身份非同一般,有朝臣主张息事宁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死了的男子的同伴却击响冤鼓,将事闹了开。
那日后,姜舞一直心慌心神不定,这件事虽是周淦而为,可起因却是因她和南芙两人。
云容珏安抚宽慰着小姑娘,派人守着小姑娘,她年纪小,遇着这样的事于她来说是不小的刺激。
周淦杀了人是事实,云枫也有意要定周淦的罪,是想借着周淦一事朝赤周讨个说法,狠狠打击赤周。
“皇上,这件事还有待商议,二殿下推了那人是事实,但那人究竟是否是二殿下所杀,还有待调查,皇上不可如此轻易下定论。”萧七瑾说道。
云枫沉眸,“萧大人的心情朕可以理解,但当日的事,也有百姓目睹,那人是被二殿下推撞致死,二殿下身份尊贵,但我大凉百姓的性命也不是如牛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朕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皇上说的是,萧大人,二殿下是入我大凉为质子,本该安分守己,现在惹出这样的事端,难道还想什么责任也不负,就抽身而出吗?天下,可没这么好的事。”
众臣言语相逼。
萧七瑾面色沉稳,不慌不忙,“皇上所言甚是,只是萧某觉得,这件事尚有疑点,也有待再调查,皇上可否给萧某一些时间,让萧某查查清楚。”
“都这样了,萧大人还有什么好查的,眼见为实,当时的事,可是有人看见的。”
萧七瑾牵唇,“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更何况,当时场面混乱,周围的人只看见二殿下和那人起争执,推打起来,那人被推到。”
“萧大人这是强词夺理。”
云枫沉着脸色,片刻后缓声,“萧大人,那朕,且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你查不出证明二殿下没有杀人的实质证据,那朕就只能依大凉律法查办了。”
三日……
萧七瑾弯唇,双手揖礼,“谢皇上,萧某定竭力而为,给皇上个交代。”
承明殿热闹。
楚音走过,驻足望看片刻,片刻后她看见有小太监从里头出来,唤来问询了两句。
“这萧大人还真坚持,这且不说是明摆着的事,三日时间要查出来,岂是那么容易的。”彩霞说道。
楚音眼色深深,似在想着些什么,片刻后缓声,“本宫记得,是说这件事还和殿下身边的那个婢女有关,可是真的?”
“回娘娘,是啊,奴婢是听别人说的,说是这赤周二殿下是路见不平,为殿下身边的姜舞出头才和那人起了争执,争执中不慎令那人死了。”
楚音垂着眼,微勾起的眉梢敛着微光。
……
姜舞从云容珏那儿得知萧七瑾和皇上请求了三日期限来调查这件事。
三日,时间太过紧迫,且那日的事,姜舞历历在目,那人被赤周皇子推了一把撞到石阶一角,就死了,这事,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转圜吗?
姜舞觉得是没有的。
姜舞越想,心情越闷。
云容珏走进屋子,就看见小姑娘双臂环膝,目不转睛盯着一处,她身边桌上的饭食一口未动。
他蹲下、身,“怎么不吃东西。”
姜舞回过神,闷闷一声,“殿下,奴婢吃不下。”
云容珏顺手端起桌上的瓷碗,舀了一勺菜,混着饭,“不许不吃饭,张嘴。”他将舀起的饭食递到她的唇边。
姜舞撇撇唇,终是张了嘴。
“周淦的事,妹妹无需担心,和妹妹无关,这事,皇上会有决断。”他说道。
姜舞秀眉弯蹙起,“殿下,这事和奴婢是有关的,那二殿下是因为帮我们才对那人出手的,若不是因为要帮我们,他也不会沾上这件事了。”
姜舞是觉有愧于周淦的。
云容珏舀着瓷碗里的饭食,一勺一勺喂着她,听着她说的话。
他知道,小姑娘单纯善良,这件事虽非她所想,但却因她而起,她心里是深觉过意不去的。
“妹妹说的是,但是,这人是周淦所杀,即便事出有因,但结果如此,妹妹将这事揽于一己之身并无用,无论是府尹还是皇上,所要追究的都是谁杀了人。”
姜舞羽睫颤颤,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别人因她而此,她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
或许,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萧七瑾能查出些什么,证明那人之死和周淦无关。
虽这希望,有些渺茫。
仵作房,萧七瑾前来和仵作太医一起查看。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这儿了?这地方不净,太后娘娘还是快快离开。”仵作和太医看见楚音惶恐万分。
楚音目光落到萧七瑾身上,“萧大人来查尸状啊。”
萧七瑾揖礼,“是,太后娘娘怎也来了,这地方乱脏。”
楚音笑,“无妨,哀家没那么多忌讳,这事,事关大凉和赤周两国,哀家作为大凉太后,要有所关心,也是情理中,萧大人可有查到些什么?”
萧七瑾笑而不语。
楚音了然,“是哀家糊涂了,不该问的。”
“太后娘娘,萧某还有事要办。”
楚音颔首,“萧大人且自便。”
萧七瑾离开,楚音收回视线,看了眼躺在里头白布遮盖着的那具尸体,然后收回眼,迈步离开了仵作房。
“太后娘娘,这地方不干不净的,您不该来的,有什么想了解的,奴婢替您看看就行了。”彩霞说道。
楚音低笑一声,“我来这不是为了看那些东西的。”
彩霞微楞,“那娘娘是为了什么?”
楚音不语,慢步朝外走着。
长乐宫安静,楚音躺在铺了鹅绒垫的长椅上,目不转睛盯着一处出神许久。
她眼前不自觉浮现萧七瑾的模样,今儿去仵作房,她也是为了看看萧七瑾。
也不知怎的,她对萧七瑾总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
楚音想着,或许是他年纪和她已故的瑾儿相仿,且又那么巧,他的名字里,也有个瑾字。
“瑾儿……”
殿内炭火足,暖着整座大殿,可她,却觉得寒气侵体,身上泛冷。
这么些年,她一直抱着对瑾儿,对雨封的思念。
若瑾儿在,她的日子,会好过的许多。
……
三日,转瞬既过。
“萧大人,三日时间已到,你可有查到些什么?”云枫问道。
萧七瑾缓缓道来。
萧七瑾和仵作太医等检查那人头部的伤口,那人被周淦推到撞到石阶角的伤口虽大,但在那道伤口之下,还有另一道伤口,伤口受伤的时辰和周淦推倒的时辰相差不远。
“所以,萧大人是认为,二殿下所推那一下,并不是致命,而是因为那人先前头部就已受伤,才造成又撞击一下,而亡,对吗?”
“回皇上,萧某是这个意思。”
“太医怎么说,”云枫看向一旁站着的太医,“可能断定,是因先受那伤而导致的?”
“回皇上,是有这个可能,但不能断定。”
云枫轻笑,看向萧七瑾,“萧大人,如太医所说,萧大人所说的这个,并不能断定。”
“虽不能断定,但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是么?”萧七瑾说道,“既存在可能,这人,未必就是因我朝殿下所推那一下而亡,皇上要定二殿下的罪,且要三思而行。”
云枫脸上温和的神情顿然消失,定看着萧七瑾。
萧七瑾这是缓兵之计,让他们想就此定下周淦的罪,不能轻易为之。
“萧大人这话不太对吧,”云招开口帮着腔,“萧大人所说的那种可能,虽然有可能存在,但恕本殿直言,这可能性,并不大,且就算是,又有谁能断定,就是因为先前那一下呢?而且太医也说了,两道伤口受伤时辰差距不大,说不定先前的那道伤口,也是二殿下所为。”
萧七瑾面色一冷,“那淮王殿下这话是认定我们殿下的罪了?”
云招笑,“本殿没这个意思,本殿也只是将可能性道出,除非,萧大人能有人证物证,证明那人先前受的伤是和二殿下无关的。”
云枫看着云招点点头,“二弟说的有理,”他转眼看向萧七瑾,“若萧大人能如二弟所说,证明一二,方且可以。”
萧七瑾面色沉沉,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外头传来内官高喊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朝殿门口看去,云容珏悠深着眸,看着楚音踏进殿内。
楚音何以这个时候来。
“母后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云枫问道。
“哀家知晓皇上为了赤周二皇子杀人一事烦心,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楚音说完,转眼环看四周,又启声道:“方才萧大人和皇上的争论,哀家在殿外等候时都听见了,萧大人和皇上所说的,都各有各的道理,这没有人证物证,确实难说服人。”
“这事事关大凉和赤周的关系,哀家作为大凉太后,不能独善其身,置之不理,关于萧大人所说的,死者伤口一事,这事,是有目睹之人的。”
楚音话出,众人诧异,纷低语议论着。
云容珏看着楚音,面色淡然,他什么话也没说。
“母后是说,有目睹的人?”云枫皱着眉狐疑问道。
“带人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被带上殿,“你且好好说说。”
妇人缓缓道之,“回皇上,民妇是制衣坊的掌柜,李公子之前有来民妇的制衣坊,后来出门的时候,公子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这后脑磕到了门边,当时民妇见公子磕撞的厉害,还劝过公子要及时找个大夫看看。”
“是什么时辰?”云枫问道。
妇人道之,这时辰和后来死者被周淦推倒所差不过一刻钟,时辰上,是相符的。
“你说的可都是实话,若非实话,可是欺君之罪!”云枫道。
“皇上明鉴,民妇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欺瞒!”
云枫叹口气,余光落到一旁萧七瑾身上。
这事,他本想来个顺水推舟,现在这妇人的证词,无疑是帮了萧七瑾一把。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就断明人不是周淦所杀。”云招说道。
楚音开口,“皇上可否听哀家一言。”
“母后请说。”云枫道。
“这件事,事关大凉和赤周两国交好,闹的厉害了,对两国交好无益,既然这件事本身就如萧大人所言有疑点,那死者的确极有可能是因两伤叠加所致死,这事就不该断定在周淦身上。”
“母后的意思是……”
“死者是前伤所致,后又遭创,若他先前撞到时有所注意,去看了大夫,这事,也不会有了。”楚音说道。
楚音的意思已经明了,这事,是个意外。
云枫脸色浮现一抹犹豫,楚音瞧见,继而道:“皇上,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若不然两国交恶,对天下百姓,只有害而无益。”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几个大臣思想后,也觉得楚音的办法已经是最好的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皇上有意借着这事讨伐赤周,太后娘娘不应该不知道的,怎么眼下帮着赤周了。”云凰低声朝云容珏嘟囔一声。
云容珏敛着眼色,楚音这一举,看似是为了家国天下利益所想,可是……
他是了解她的。
她从来不是心怀家国天下的人。
这事,怕不是那么简单。
楚音如此说,几位重臣也附和赞同,云枫也不好再过执拗己见,长叹口气后,点点头,“母后说的是,”他看向萧七瑾,“这件事,说起来是个意外,也是那姓李之人得伤不重视不自知造成,这事,就这样吧,传旨下去,经府尹调查,李某人之死,和周淦无关……”
待云枫传旨完后,楚音又开口道:“皇上,李某人之死是个意外,虽不是赤周二殿下所为,但说起来,二殿下也有一定的责任,这是不可推卸的。”
“母后说的对,萧大人,这人虽不是二殿下所杀,但二殿下也有过失在其中,朕按照律法,也要给二殿下一些惩罚才是。”
萧七瑾定眸,“不知皇上要给二殿下什么惩罚?”
“这个……”
“皇上,”楚音启声,“据哀家所知,这件事起因是因二殿下好心,为了帮一女子,才闹出来的,二殿下是好心却惹上了坏事,论追究,二殿下所帮那名女子逃不了责任,而那名女子,听闻,就是临安王身边的侍女,姜舞。”
云容珏淡漠的眼眸染上一抹沉色,凝神望着楚音。
她的不简单原来在这。
楚音一番话,令云枫有些意外,他扬眉,“母后的意思是,也要追究五弟身边侍女的责任?那侍女可是五弟最宠信的。”
“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更不能偏颇,姜舞该罚。”
云容珏面色一冷,启声:“依照太后娘娘的说法,那丫头出府是为了给儿臣采买东西,儿臣是不是也该受罚?”
两人目光相对,楚音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她是丫头,侍候主子,为主子办事是应该的,这自然怪不上你。”
萧七瑾眼眸悠转,眉心微微弯蹙着,这事,发展到现在,居然扯上那丫头了。
这事虽说是因那丫头起,但是怪不到那丫头身上的。
“皇上,太后娘娘,可否容萧某说一句。”
“萧大人请说。”
“这事确实是因那姓姜的姑娘而起,但若真怪到姑娘身上,未免牵强,素闻皇上宅心仁厚可否宽恩。”
云枫轻咳一声,“萧大人说的有道理,母后,这件事,且算了吧,说起来,那丫头也是受害者。”
云容珏替姜舞说话,萧七瑾求情,云枫又如此说,楚音没再多说什么。
众人散去后,楚音召来云容珏,和云枫一起,商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