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招被圈禁,姜翘被流放。
姜翘被流放当日,外头是吵嚷声不断,从皇宫大牢离开,离开长安城,是要经过摄政王府的。
姜舞听见外头的声音,走了出去。
昔日风光嚣张的姜翘此刻穿着囚服被枷锁锁着,头发凌乱,面色狼狈。
姜翘在经过的时候,一瞥眼,看见姜舞,她双眼倏然瞪大,不顾左右守卫,冲上前,“姜舞!你这个贱人!”
姜翘这举动来的突然,守卫措手不及,没能及时拦住。在姜翘的手要碰到姜舞的时候,她肩头多了一股力量,将她拉拽过去,避开了姜翘的触碰。
她一抬头,“殿下。”
云容珏垂眼看姜舞,目光柔和,抬眼看向姜翘的时候,那抹柔和殆尽只剩冷意。
“姜舞!你满意了?!你高兴得意了!看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你开心了!”
姜舞望着情绪激动的姜翘,淡淡声:“我没这么想过。”
姜翘冷笑,“姜舞,你别在装模作样了,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嫉妒从前父皇只对我宠爱,弃你和你母妃如敝履,你心有不甘,处处想要算计我!好啊,你现在成功了!”
姜舞呼吸一重,从前父皇对她和母妃的所做所为,是她心底最介意的事。
云容珏见小姑娘面色不佳,他眼色更冷了,“你和淮王一起与外族人勾结叛变,罪有应得,还敢在这嚣言,带她离开!”云容珏怒斥。
几个守卫将姜翘拉拽离开。
姜翘边走边回头嘴里是不断的怒骂。
她不甘心!
为什么,她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好不容易,她才摆脱了囚奴身份,成为一国王爷之妾室!本该有荣华享尽一生的!她替云招和青赵人交涉,为的是得更多的荣华啊!
姜翘的声音越渐越远,姜舞绷着的情绪慢慢松下来。
“我们进去。”云容珏轻声。
姜舞点点头,跟着进了府。
小姑娘受了惊,云容珏令人端来些素日她爱吃的茶点。
“她宣泄的话你无需放在心上,困扰了自己。”他安抚道。
姜舞抿唇点点头,“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云容珏看她。
姜舞眼睛轻颤,忍不住将心里疑问问出,“这件事,真的是姜翘做的吗?”
云容珏眼神一顿,“怎么?妹妹不信?”
姜舞小脸情绪复杂,“是震惊,她素日里是张狂,但这样大胆的事,小舞觉得诧异,她会敢做。”
“你也说了,她素日里张狂,再者,她是云招的妾室,有云招在身后支持,她不敢,也敢了。”
姜舞抿唇,云容珏的话,是有几分道理,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但究竟奇怪在哪儿,她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太巧合。
然而,这已经不是她所能过问和深究的了。
云招的事情尘埃落定。
“珏儿,你这次的决定和做法,是一箭双雕,既将那丫头撇清,又借机除掉了淮王。”秦向由说道。
云容珏轻笑,“还亏了有师傅帮忙,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秦向由仰头一笑,摆摆手,“诶,老夫那一点绵薄之力不算什么,不过珏儿,眼下这该除掉的已经除掉了,障碍是少了许多,但是,这以后太皇太后那边,只怕是更难对付了,你且要更当心。”
云容珏颔首,“珏儿明白。”
“这件事说起来,平白落到那丫头身上,还在你府上搜到了所谓信条,珏儿你府里不干净,且要好好留心了。”秦向由提点道。
云容珏眼色慢慢沉下,薄唇朝上牵了牵,“明白。”
……
云招的事,令楚音吃了个哑巴瘪,她心里郁气十足难以宣泄。
“太皇太后,您瞅瞅,眼下摄政王权利和您分衡,他如今又借着这事,铲除了淮王,咱们原本想借着这事削弱摄政王权利,没想到,最后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管阅长叹。
楚音瞥眼看他,“管大人何需如此叹气。”
管阅发出一声讥笑,“太皇太后,老臣能不叹气么,这眼下局势,明显是倾向摄政王那边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不久,就要是摄政王登基当权了。”
楚音握于手中的棋子刮出刺耳的响声。
“管大人糊涂了,摄政王不会有当权登基的那一日,哀家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她沉声说道。
管阅撇嘴,思想片刻后缓缓声:“希望吧,不过……若真有那么一日……摄政王当位,或许――”
“管大人!”楚音呵斥一声,冷笑,“管大人难道是想临阵倒戈么!”
管阅睁睁眼,楚音继而道:“管大人别忘了,哀家的允诺,若摄政王当权登基,管大人以为,您能有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吗?”
“眼下哀家和摄政王权利分衡,摄政王对管大人您的态度,您也是看见的,他并无重用你的想法,您要倒戈,怕是连如今的地位都不会有了。”楚音警声道。
楚音的两句话将管阅拉回现实,管阅缓了缓情绪,颔首,“老臣知道,老臣对太皇太后,定竭尽全力。”
楚音落下手中棋子,“只要他垮了,瑾儿顺利继位,一切,都好起来了。”
她原先并无让萧七瑾继位的想法,她和萧七瑾相认后,更想和他母子两人平静过日,弥补这些年对瑾儿的亏欠,但事到如今,她已没别的选择,也没有退路了。
既然没了退路,那她就要扶瑾儿上位!
管阅跟着落下棋子,他看楚音的眼睛带着些许疑惑,忍不住开口,“太皇太后,恕老臣多嘴一问。”
“管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尽管说就是。”
“这萧七瑾是太皇太后您的儿子,这摄政王亦是,不过,老臣看太皇太后,一心只想扶持萧七瑾,同样是太皇太后的骨肉,太皇太后对两人的区别,似乎太明显了,其实无论他们谁坐上那个位置,太皇太后您,都不吃亏的。”管阅开口道。
楚音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管大人,摄政王的脾气秉性你也是清楚的,他若坐上那个位置,权利大揽,你的地位会连现在都不如,而哀家……他是哀家的儿子,但比起哀家,他更在意大位,便不会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哀家扶持这样的人上位,没有半点好处。”
管阅一听,轻点头。
似乎是这个道理。
这些年,云容珏和楚音面看似和谐如母子,但实际上相驳之地是不少。
萧七瑾在大凉无根,只有楚音的扶持,而云容珏不同,他根基深,又喜揽权利,萧七瑾上位,于他,于楚音,都是只有利而无害。
楚音余光一瞥,蓦地,看见不知何时来了的萧七瑾,她脸上的严肃顿然消失,转成一抹柔和,“瑾儿。”
管阅闻声转过头,他知趣,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太皇太后,老臣就先告退了。”
管阅离开,经过,和萧七瑾相互颔首打了个照面。
“瑾儿来了,”楚音一脸的温柔,“彩棠,快,将小厨房炖好的燕窝拿一碗来。”
燕窝端来,楚音递给萧七瑾,“这燕窝是最好的,你且尝尝。”
萧七瑾含唇浅笑,“多谢太皇太后关心。”
萧七瑾的那句生疏的太皇太后,是令楚音失落,他们母子虽相认,但萧七瑾对她的称呼,始终未改。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楚音问道。
萧七瑾轻笑点头。对于楚音给予他的关心,他虽不适应,但也不刻意排斥。
“方才进来,无意间听到太皇太后和管大人的谈话。”他启声。
楚音脸上笑容顿住,“瑾儿都听见了。”
“听见一些,太皇太后,您扶持摄政王登位,才是正确的选择。”萧七瑾说道。
楚音闻声眉头一蹙,“他不配。”嫌恶的话楚音脱口而出。
萧七瑾眼底略过一抹疑惑,“摄政王是先皇亲封太弟,文才武略样样出色,太皇太后一再贬斥摄政王,究竟为何。”
楚音深吸口气,仍然没有要多说多解释的意思。
萧七瑾望着如此这般的楚音,心中疑团成云,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知这其中缘由。
――――
冬日过去,迎来春日,今年的春日似比往年更繁盛,花都开的比往年艳丽张扬。
初春的时候,姜舞总会和南芙两人一起采摘些鲜花鲜果来做花饼果饼。
然这两日姜舞到院中采摘,却都没看见南芙的身影。想起来,似乎好几日没见着她了。
“穗苗姐姐,这几日怎么都没看见南芙?”她问到一同采摘果子的穗苗。
穗苗旁边的几个婢女听见姜舞这一问,几人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穗苗姐姐,是不是小南她身体不舒服?”她奇怪问道。
穗苗摘着果子,脸上是刻意露出的笑,她摇摇头,“没有,她,没有不舒服。”
姜舞更觉奇怪了,“那这几日怎么我都没见到她,这两日采摘鲜花鲜果也没见她踪影,往年小南是最积极的了。”
穗苗嘴唇牵了牵,试图转开话,“小舞,这果子一看就汁水饱满,咱们多摘些。”
穗苗的躲闪,是令姜舞察觉异样,“穗苗姐姐,您别瞒小舞,是不是小南出什么事了?!”
“没有!”穗苗连忙否认,“她……她好好的,怎么会出什么事。”
“那是她家里有事?”否则怎会好几日都不见小南身影。
“穗苗姐姐,这些差不多了吧,我们先拿过去。”其中一人插话进来,穗苗顺势接下话,同姜舞道了一声后,便拎着篮子离开了。
穗苗刻意的躲闪,令姜舞心存深惑。
但她不肯说,她也无可奈何。
“怎么心事重重的?”云容珏一手撑着额,一手握着小姑娘的小手,望着小姑娘问道。
姜舞粉唇撇撇,“这几日都没看见小南,这两日是采摘鲜果鲜花的时候,以往时候小南是最积极和我一起采摘的,但这两天却都没看见她。”
云容珏目光微顿,但很快,眼里的情绪散去,“是么。”他淡淡声,似没什么兴趣。
“殿下可知小南去哪儿了?是有事离府了吗?”
云容珏坐直起身,缓了声气,然后拿过桌上果盘里的橘子,一点一点将橘子皮剥开,“似乎听管事的有说过,好像是家里有事回去了。”
他说完,将剥好的橘子拨开一般,递到小姑娘手上。
姜舞了然点头,“之前小南的奶奶就生过病,身体一直不好,若是小南回去了,怕是也多半是因为她奶奶的缘故了。”
云容珏闷嗯一声,“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了。”
听云容珏这么说,姜舞挂着的心稍放下些许。
但之后三日,姜舞也没看见南芙回来。
算算日子,南芙这离开都有近十日了,先前南芙请离府照看奶奶,也都不过三日时间,可这次,却这么长时间。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姜舞拨弄着首饰盒,忽然!
看见盒子内,红案下露出的一抹白色,她定神,伸手捻起,这红案底下竟压着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她好奇拿起摊开看了眼。
只一眼,她呼吸倏然一重。
姜舞慌张站起身,碰落手边的东西都无暇顾及。
这是小南写给她的字条!
字条上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小舞对不起,再见。
底下落名南芙。
好端端的,小南怎会给她留这样的字条。
联想到这几日南芙不在府中,她问穗苗她们,她们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南定是出事了!
姜舞顾不得许多,冲出房间。她要找人问个清楚!
姜舞急匆穿过回廊,蓦地听见从她身边经过的两人低声的议论。
――后院府牢要处死一犯错的下人。
府牢,犯错的下人……
难道是……小南……
姜舞想到这种可能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来。
摄政王府有自己的府牢,这姜舞是知道的,但这府牢,一直是空置的,未关过人。
然现在却有了,而且偏那么巧。
姜舞连忙朝后院府牢跑去。
她跑的急忙,途中撞到一小厮,小厮手中端着东西,看见姜舞几乎下意识要避开。
然姜舞还是看见了,那小厮手中的红漆盘上是一方白绫,还有匕首和一瓶东西。
“你是要去府牢吗?!”姜舞在小厮欲离开的时候,一把抓住。
“姜舞姑娘,你放手,我还有要事要办。”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去府牢!南芙是不是被关在府牢里!”她急急问道。
然小厮嘴严的很,用力一甩将姜舞甩开后慌忙离开。
姜舞刚要追上去,一道声音响起,同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姜舞。”
是江素莫。
“王妃。”
“王妃,奴婢还有事。”她道了一声后就要离开。
江素莫紧抓着她,“小舞,你这是要做什么,走吧,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姜舞现在哪有心思,“王妃,奴婢真的有要紧事,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若府牢里的人真是小南,那小南就要被处死了!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南会被关起来,但无论为什么,她一定要救小南!
“这府里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你这么着急忙慌。”江素莫有意拖延。
姜舞心急,“王妃求您放手!府牢里……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素莫眼神一冽,“你这是要去府牢?胡闹,那地方且不说没有人,就是有,也不是你该去的,若殿下知道了,是要气恼的。”
姜舞对上江素莫的双眼,粉唇轻颤,“王妃你是知道的对吗?”
江素莫抿唇,未应声。
两人僵持着,姜舞不断恳求,江素莫紧蹙眉,扣着姜舞的手,不自觉松开。
姜舞见状立刻跑离开。
“快追上她!”拂冬连忙喊道。
“别追了。”江素莫轻叹气。
拂冬望着,不解,“可殿下交代过的……若殿下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江素莫望着姜舞急急跑离的方向,“事已成定局,她改变不了什么,她们是朋友,她送她一程也是应该的。”
……
姜舞急忙到了府牢,府牢门口有侍卫守着,她也不管不顾硬往里头冲。
府牢的侍卫想要拦住她,但又顾及着怕伤到她惹云容珏怪罪,一来二去,让姜舞钻了空子溜了进去。
姜舞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南芙手握着瓶子,正要仰头喝下!
“不要!”她疾步上前,伸手一拍,将药拍落下。
“小舞?”南芙看见姜舞诧异万分。
“姜舞姑娘,这,你怎么来这了!还是快些离开吧,要不殿下该怪罪了。”小厮一脸的慌张,没想到姜舞真跟到这了,还闯进来了!
“小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关你起来,还……”
姜舞呼吸泛沉,想到刚才只要再晚一步,就再无力回天了。
“姑娘,这是殿下的命令。”小厮说道。
“小南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这样?即便是错了,是什么错,一定要她的命呢!”姜舞质问。
“小舞!”南芙启声,望着姜舞的双眼,是深深的情绪,“小舞,是我做错了事,该受惩罚,能在这之前再见到你一面,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是真的将姜舞当成好朋友的。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