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岳托所料,舞阳卫那几轮猛烈的火力袭击把博尔济给打吐血了,特别是接近到三十步的时候那一轮极其密集的火枪齐射,更是将博尔济给打蒙了,跟明军打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碰到如此猛烈的火力!
在舞阳卫强弩、火枪轮番伺候下,后金骑兵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施展他们赖以自豪的骑射绝技,一直干挺着挨打。好不容易冲破了舞阳卫的火力网,终于可以狠狠的揍明军一顿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只长满了森然铁刺的特大号刺猬,一千多杆四米长枪组成圆阵,锋锐无比的枪尖正对着冲过来的后金骑兵,不少倒霉蛋由于勒不住战马,一头撞在穿尖上,运气好的撞断了枪杆,压死压伤几名明军士兵,运气不好的直接被穿成了肉串。后金骑兵气得七窍生烟,吼声如雷,奋力挥动重剑连砍带劈试图撞开明军枪阵,冲进圆阵中心去杀个痛快,但是长枪一丛丛的刺过来,上刺甲将,下刺马腹,后金骑兵虽然骁勇,却没有三头六臂,顾得了人顾不了马,那些被迫放慢了速度的战马成了靶子,被长枪一匹匹的捅翻,很快,尸体就围着明军圆阵摆成圈了。也有精明的骑兵围着方阵飞驰放箭,将长枪兵射倒,这种装逼的举动马上招来了报复,舞阳卫的神射手骑在骆驼背上,擎着强弩朝那些左右开弓射得正欢的后金弓骑兵扣动机括,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射翻。弓对弩,动对静,吃亏的永远是弓骑兵。
岳托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越来越多的明军射士骑上骆驼背,平端着强弩朝在外围奔射的后金骑兵放箭。看到这些射士不断将强弩递给守在骆驼下面的民夫让他们绞弦上机,然后接过上好箭的强弩继续发射,这位年轻的旗主知道,在这次列阵对射中,镶红旗是占不到便宜的。更让人郁闷的是,明军方阵边缘人和马的尸体层层堆积,再加上那一丛丛长枪,阻挡了博尔术的骑兵,被阻挡的博尔术部又反过来挡住了他所率领的三千骑兵,大家窝作一团,难以发力,在丛枪攒刺之下伤亡惨重。明军出奇的坚韧和凶悍,镶红旗雷霆一击,并没有能冲乱他们的阵脚,相反还被他们的长枪兵刺得哭爹喊娘!
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撤退,重新整队,再次发动进攻。但是在见识了舞阳卫那变态的弩阵和枪阵之后,岳托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重新整队冲锋就意味着镶红旗又要承受一轮强弩和火枪的大规模杀伤,还得再扔下几百条人命,就算能赢,皇太极和代善也会扒了他的皮的!年轻的旗主当机立断,狂喝:“下马!白甲冲阵!”
被长枪兵捅得一肚子火的镶红旗精锐纷纷跳下马背,白甲兵扔掉全无用武之地的弓箭,拔出重剑分开众人往前冲刺,趁着长枪收回之机往前一滚,便滚进了枪阵中,重剑一抡,正在疯狂攻击后金骑兵的长枪兵只觉得双腿一凉,两条腿被齐刷刷的斩断。真得佩服这帮牲口,穿着如此沉重的铁甲动作还是这么灵活!长枪兵一旦被人贴近,就难逃一死了,白甲兵像老鼠一样在他们脚下窜动,重剑挥抡,长枪兵一个接一个惨叫着倒下。而从后面刺来的长枪也毫不留情的刺穿这些白甲兵的面甲和咽喉,甚至将一些试图冲进枪阵中的白甲兵钉死在地上,但还是阻挡不住白甲兵的攻击,枪阵的缺口越来越大,镶红旗战兵从白甲兵打开的缺口涌入,亡命的利用长枪间隙向前冲,试图近身肉搏,长枪兵的压力越来越大。
戚虎盯着镶红旗不断前移的将旗,怒喝:“让重装步兵上!”
王铁锤说:“遵命!”放下面甲,扛起陌刀大步流星的冲向突破口。一百名重装步兵排成一排,越过枪阵,撞向汹涌而来的镶红旗战兵。天鹅哨响,突破口处正在苦苦支撑的长枪兵两边闪开,正在疯狂攻击长枪兵的白甲兵眼前豁然,再也没有那密得烦人的长枪,只是多了一道铜墙铁壁。
一道平均高度达到一米九的铜墙铁壁!
这一百名重装步兵全身上下都裹在厚实的铁甲中,胸甲、肩甲、胫甲厚度更是惊人,流矢射上去,叮一声就弹飞了,在铁甲不易保护到的颈部还围了整整三重锁子甲,就算是索伦死兵的虎枪,想要刺穿也不容易。这些家伙,简直就是个铁罐头,那密不透风的铁甲让白甲兵们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更让他们不寒而栗的,还是重装步兵手中那重达二三十斤的巨斧和陌刀,他们可不认为自己的铠甲承受得住如此变态的重武器的砍劈!
“砍他娘的!”
王铁锤发出一声暴喝,扬起了陌刀。一百名重装步兵不约而同的扬起手中长柄巨斧,照着看傻了眼的白甲兵猛劈下去!与此同时,白甲兵手中的重剑、长枪也朝这些重装步兵递了过去!
巨斧挟着狂风劈落,登时溅起一片血雨,铠甲破裂的那种涩滞的、令人牙酸的声响连成一片,沉重而锋利的巨斧轻而易举的切开白甲兵身上的铠甲,劈裂他们的身体,面对如此狂暴的攻击,剽悍的白甲兵几乎全无还手之力,一个个照面就被劈翻了二十多个!
岳托肝胆俱裂,双目尽赤,发出一声惊怒欲狂的狂嗥:“不――――”这些白甲兵可都是镶红旗的骨血啊,每逢大战,都要靠他们撕开明军的防线,破军杀将,然而此时,这些精锐中的精锐却被明军的巨斧杀鸡宰狗般砍翻,变成一具具破碎的尸体,而他们砍在明军重装步兵身上的重剑,刺在明军身上的长枪,却无一例外的被明军的铁甲弹开,没有伤到明军一根汗毛!
糊满鲜血的巨斧再次扬起。
白甲兵骇然后退。面对这些刀枪不入的钢铁怪兽,这些白甲兵并不比面对索伦死兵的明军勇敢多少!
但是,他们又能往哪里退?巨斧毫不留情的劈落,衣甲破碎,血浆四溅,不管是战兵还是白甲兵,都被一视同仁的劈翻,重装步兵从他们还在抽搐的尸体上踩了过去,向着镶红旗的将旗缓慢而不可阻挡的推进。舞阳卫齐声呐喊,横刀手挥舞横刀杀出,跟在重装步兵后面,横刀挥舞,连砍带刺,将试图绕到重装步兵后面的后金士兵剁翻,长枪兵更是一堵墙似的压了上去,挡在他们前面的每个后金士兵至少要面对十几个寒光闪闪的枪头,他们那华丽的盔甲在这些高碳钢打造的长枪面前跟纸糊的差不多,刺哪穿哪,就连他们的盾牌也被狠狠的刺穿,接着被刺穿的,是他们的身体。惨叫声撕心裂肺的响起,一批批纵横东北无敌手,甚至跟随他们的汗王破边而入,洗劫了明帝国心脏地带的后金武士捂着污血狂喷的伤口,面目扭曲的倒了下去,明军的长枪实在太长了,他们的武器都还没递到明军面前,明军的长枪就戳穿了他们的身体!最要命的是明军似乎个个都是使用长枪的高手,刺杀动作简洁而凌厉,专往胸腹要害招呼,挨上一枪就得倒下,后金武士被成排刺倒,战况近乎一边倒!
岳托完全看傻了眼,他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在他的征战生涯中,这种一边倒的战况并不少见,但都是后金武士在屠杀明军或者蒙古军,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样的遭遇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落到后金身上!
怎么会这样?
老子只是想出来打个野而已,为什么草丛里会埋伏着这么多大汉?
戚虎微微点头,两年心血没有白费,夜以继日的操练再加上杨梦龙不计成本的武装,将舞阳卫变成了一支令人生畏的劲旅,不知深浅的镶红旗这次被打惨了。他笑着说:“大人,我看这次……”扭头一看,没看到杨梦龙的影子,他不禁吃了一惊:“大人呢?”
吴永说:“早就跑了!”
戚虎吃惊更甚:“跑了?跑哪里去了?”
吴永的脸有点黑:“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逃跑。”在这一点上这个死太监还是看得很准的,杨梦龙比疯狗还要好斗,像这种血肉横飞的恶战,他只会眼冒绿光,嗷嗷叫着带领一群士兵冲上去杀个痛快,绝不会逃跑――――非但不会逃跑,用八匹马都没有办法将他拽离战场!
戚虎几乎吐血,恨恨的一跺脚:“大军鏖战正酣,身为大将却不见了踪影,这个混球也太不像话了!他什么时候才能靠谱一点!”
正骂着,战场上蹄声雷动,寒风隐隐约约的送来杨梦龙嚣张的怪叫:“岳托,有种跟老子单挑!”
谢天谢地,这个连一个甲喇有多少人马都不知道的家伙总算弄明白镶红旗的旗主是岳托了。戚虎激动的遁声望去,只见一股黑色旋风从远处席卷而来,四百枪骑兵排成五十乘八的方阵直冲镶红旗的将旗,带头那个手里端着骑兵专用臂张弩,战马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支五米长的骑矛和一支遍体镀着碎金的金枪,不是杨梦龙那个混球又是谁?
原来那小子趁着戚虎不注意,溜过去带领枪骑兵冲锋陷阵了!
戚虎这次真的要吐血了,瞪着那个张牙舞爪直冲后金将旗的家伙,发出一声怒吼:“有你这样当将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