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说话就御前说话!”怀山长公主怒道,“你们不管好自家女儿,放出来勾搭我儿子,如今还把我儿关着不放,传出去不知道谁没脸!”
“呵呵,”晋阳大长公主轻笑一声,叫着怀山长公主的名字慢慢说道,“燕璧,你儿子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若是消息敢走漏出去一丁点,若是我外孙女少一根头发丝,别说梁牧,就连梁复、梁茜,这辈子你也别想再看见了。”
怀山长公主虽然怒到了极点,但也知道晋阳大长公主不是开玩笑,只得暂时压住火气,放软了声音:“姑妈,都是一家人,惜丫头出了事,我也着急,只是梁牧他被打昏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为难他做什么?”
“谁说惜丫头出事了?她只是病了,这会子在家养病。”晋阳大长公主环视四周,淡淡说道,“再有人敢闲言碎语地乱说,立刻拔了舌头!”
她此时也隐约觉得,这事大约真不是梁牧做的,那些人留下梁牧,大约是为了让他背黑锅。
但,事关顾惜惜的名誉,在找到她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梁牧。
“母亲!”罗氏急匆匆地走进来,俯在晋阳大长公主耳边急急说道,“有个轿夫曾经跟踪过惜惜的车子,今天一早也跟在惜惜车子后面!那人额角上有道疤,像是脚行里抬轿子的!”
晋阳大长公主点点手招来泰安长公主,低声道:“集合三家的人手,把城里所有车轿行都排查一遍,找到这个轿夫!”
申时前后,打发去搜查的人陆续回来,都说并没有这么个轿夫,罗氏心急如焚,正在难熬时,侯府的管事急匆匆赶来,道:“夫人,有人替张韶大人传话过来,说半个多时辰前在东城门外看见了先前说过的那个轿夫,张大人已经跟着那人走了!”
罗氏欢喜之下,提着裙子就往外跑,跑出两步又反应过来,连忙回禀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略一思忖,立刻吩咐罗澍道:“想法子封锁几处码头,不许任何船只出京,再去沿途驿站、客店挨个找!”
罗澍飞跑着去了,晋阳大长公主沉吟片刻,道:“慧昭,你亲自去东城门外,盯着他们找!”
罗氏带着大队人马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寻找,很快发现了一棵树下有石子堆成的箭头,罗氏心中狂喜,连忙命人顺着指示的方向一路走去,却发现前面是死路,而那个箭头,此后再没出现过。
天色渐渐黑下来,罗氏站在空地里,四顾无人,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一天后。
魏谦接到飞鸽传书,匆匆看过一眼,瞬间变了脸色,一言不发地拨转马头,向着来路狂奔而去,顾和莫名其妙,连忙追过来时,但见烟尘滚滚,人影渺渺,魏谦早已经去得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魏谦:手无缚鸡之力,还想在我媳妇面前献殷勤?
魏谦:呵呵。
魏谦:等着。
第56章
箱子再次打开时, 顾惜惜看见了张韶。
他被反绑着,看见她时神色明显一紧,跟着便恢复了平静, 转向边上一个蒙面的人说道:“我既然都已经找到了这里,你觉得镇远侯府的人还远吗?”
顾惜惜心中一喜, 跟着很快反应过来, 他是在使诈。
如果家里人跟着, 绝不会让他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官以身犯险。
而且,他专对着那个蒙面人说话,应该是在提醒她, 那个蒙面人, 就是这伙人的头目。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唯有屋角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照着四周围, 顾惜惜努力抬起眼皮,从箱子里望着那个蒙面人, 他两只眼睛眼白很多, 头上戴着瓜皮小帽, 露出来的额角上, 隐约能看见一条疤。
并不是先前喂她喝药的男人。
药劲儿在一点点消失, 顾惜惜突然发现, 她的手指能动了。
连忙用指甲划了一下箱子壁。很硬,手指划得有些疼, 但也能忍。
若是能找到机会,就在沿途留下消息,引着家里人追过来。
刀疤脸没出声,张韶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但你要想清楚,顾姑娘背后有大长公主府、镇远侯府,还有龙骧卫大统领魏谦,此事必定会败露,也许你背后的人能逃脱,但你,是逃不脱的。”
魏谦。顾惜惜鼻子一酸,如果他没走的话,肯定不会让她出事。
心里隐约又有一个念头,也许这些人,就是算着他走了,所以才敢对她下手。
这些人多半与梁牧没什么关系,梁牧那个草包,能轻易被她和李妙英对付了,就不会有这么周密的安排。
刀疤脸终于开了口,冷冷向张韶说道:“你以为你能活到那时候?”
顾惜惜认得他的声音,是先前问她有没有清醒的那个男人。
张韶神色淡定,道:“城中四门都有人查验,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出京的水路、陆路应该也已经封闭,我来的时候已经传信给镇远侯夫人,沿路也留下了标记,就算你杀了我,他们也会找过来,你走不脱。”
刀疤脸道:“你是说你摆的那些石头?我已经让人改了方向,你放心,他们这会子应该被引去了岔路上打转。”
张韶心中一凛,跟着却笑起来,道:“那些石头,我原本也没指望能瞒过你,但你别忘了,还有魏谦的影卫。”
他眼睛望着顾惜惜,慢慢说道:“魏谦对她如何,想必你也听说过,就凭我留下的线索,影卫肯定能找到你,也许这时候,影卫已经找过来了。”
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外面立刻有人敲窗道:“老大,路口有差人搜查,出不去!”
刀疤脸面色阴沉,张韶笑了下,又道:“杀了我不打紧,但处理尸体并不容易,一个弄不好,你的行踪就会暴露,你放心,只要你能保证顾姑娘的安全,我什么都听你的,等你离开京城,再杀我也不迟。”
刀疤脸没有说话。杀张韶不难,但公差跟得紧,尸体是个大麻烦,不如等上了船再杀,尸体丢进水里,谁也找不到。
他走到箱子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惜惜,顾惜惜蜷在箱子里,装作依旧无法动弹的模样,怯怯地看他。刀疤脸又想了一会儿,扬声道:“来人!”
先前喂顾惜惜吃药的男人应声而来,刀疤脸眼睛看着顾惜惜,道:“药劲儿应该过了,喂她吃点东西。”
顾惜惜一动不动,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原来药效都是算好了的,要想蒙混过去,太不容易。
男人很快拿来一碗白饭,搀着她坐起来,胡乱往嘴里喂,顾惜惜心知饭里肯定有药,便装作无法咀嚼的模样,磨蹭着不肯吃,那男人有些无奈,刀疤脸却不耐烦起来,一把拿过勺子,用力往顾惜惜嘴里一送,道:“不吃就直接灌药!”
“我来喂她。”张韶走过来,接过了碗。
他半蹲在箱子边上,取了自己的头巾给顾惜惜垫在背上靠着,舀了一勺饭送在她唇边,低声劝道:“吃吧,没有力气就什么也做不了。”
顾惜惜心里一酸,眼泪倏地滑下来,张韶犹豫一下,到底还是用袖子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泪眼模糊中,顾惜惜慢慢张开嘴,吃了一口饭。
这天夜里,她被关在箱子里,张韶被绑在旁边的椅子上,塞着嘴不能出声,四周围一片寂静,顾惜惜蜷了一整天,身上疼得无法入睡,又怕极了黑暗,正在默默流泪,忽然听见箱子被轻轻敲了一下,跟着是第二下。
张韶努力挪动被绑住的双手,终于有一根指头碰到了箱子壁,连忙敲了一下。
声音极低,但这一丁点声响,便足够驱走黑暗,让顾惜惜明白,她并不是孤立无援。
一下,两下,三下,张韶觉得手指根上撕扯着疼,大概是他扯得太用力,受伤了,但想到箱子里那张恐惧中透着坚定,明媚又温柔的脸,还是咬着牙,一下又一下轻轻敲着。
顾惜惜终于睡着了。
醒来时人在车上,一路走的都是小路,车子颠簸得厉害,她被颠得直想吐,最难受时,箱子突然稳住了,张韶的声音透过箱盖传到了耳边:“别怕,有我在。”
顾惜惜慢慢伸手,轻轻敲了下箱盖。
张韶手脚并用,努力固定着箱子,耳边听见了那声响,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能动了。只恨他手无缚鸡之力,虽然跟在身边,却不能让她少吃些苦头。
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要是他有魏谦的本事,就好了。
夜色降临。
魏谦挥刀砍翻一个蒙面汉子,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刀刃饮血,如猛兽得食,魏谦攥紧刀柄,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得不见底。
从他返程到现在,半天的时间已经遭遇了两拨刺客,那些人真是急不可耐。
“大统领,”一名属下飞马赶来,“顾侯爷遭遇刺杀,已被击退,侯爷安然无恙!”
魏谦收刀还鞘,抿紧了唇。
掳走她,拆开他跟顾和,再分头刺杀,假如得手,此次东海之行就会化为泡影,就算不得手,只要把她捏在手里,他跟顾和也不敢不听话。
除了江中则,还没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怕时骥也脱不了干系。
是他大意了,他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是他的错,是他让她受苦了。
嚓一声,弯刀再次劈出,一刀剁翻一个刺客,鲜血飞溅上魏谦的黑衣,染出一大片黑红的花。
是他错了,此生此世,他再不会让她离开分毫!
嚓一声,又一名刺客应声倒下,弯刀在尸体上划过,擦去了白刃上的血迹,魏谦回头看着属下,冷声道:“影卫沿途接应,务必护顾侯周全,若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他一跃跳上备用的马匹,飞也似地往回奔去,这一去兔走乌飞,一路上连换了十来匹马,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遥遥望见京城巍峨的城墙。
魏谦勒马站住,两天一夜不曾合眼,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一般,心头上跳跃着的杀意,怎么压也压不住。
“大统领!”江复生催马从城中迎出来,急急说道,“影卫暗中协助大长公主府封锁了各处码头、官道,这三天里,没有放走一个人!”
“开通去东海的码头,埋伏好人手。”魏谦道。
她肯定还没有离开京城,否则江中则就会直接用她来要挟,而不是派人刺杀了。开一个口子,让那些人自己送上门来。
“是!”江复生应声答道。
“子时由你带队,将江中则和时骥在京畿附近所有的落脚点,全部拔掉,”魏谦冷冷说道,“除了主事之人,一个活口不留。”
江复生连忙应下,心里却是一凛。
总共有近十处联络点,三四百号人,都要杀了呢。
“点齐好手,在码头与我会合。”魏谦飞身跃上一匹生力马,向着码头奔去。
三天了,她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天。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是他错了,他不该离开她,他应该时时刻刻看护着她,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好了她!
一念至此,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抓着他的心脏,狠命地拧着。
疼得无法忍受。
许久不曾出现的血色,瞬间弥漫了双目。
血光之中,倒着母亲的尸体。
现在边上,还倒着她的。
魏谦大吼一声,手中马鞭挥出,重重砸上了道旁的大树。
树身剧烈摇晃,树叶纷纷落下,魏谦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嘴唇也是血红,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会让她死,哪怕拼上这条命,也绝不会让她死!
晋阳大长公主府中,罗澍急匆匆走来,低声道:“母亲,妹妹,魏谦回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松一口气,罗氏满眼惊喜,他要出手了吗?
护国长公主府中,时骥啪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老混账!动谁不好,偏去动她!江家这就算是完了!”
夜深时,滞留在东码头的船只陆续起航,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夹在中间,悄悄驶出了码头。
船身离岸三四丈后,刀疤脸命人拖出五花大绑的张韶,道:“绑几块石头沉下去,做的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