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堇身上一凛,立马躲到一棵大树后,在她刚刚躲好的同时屋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着侍卫营软甲身姿魁梧的男子。不甚浓重的暮色下,能看清他身上所穿软甲乃是与其它侍卫不同的。男子目光锁定在宫门上,因为军人对声响极其敏锐,他刚刚好似听到有人推门。
而这时,那道宫门确实开了。只是走进来的人,再次令藏于树后的楚堇惊恐的瞪大双眼!
贤妃?
楚堇看看贤妃,又看看那男子,只觉一阵寒气从脚底涌上。
宫中后妃明令禁止与侍卫私通,如今夜色已至,又是这样一座冷宫似的荒废宫殿里,他们二人相约于此是要……
楚堇已是不敢往下想去,只暗暗同情自己今日的运道。早知还不如先前不躲了,偷听到不该听的顶多被贤妃怪责,可看到不该看的怕是小命都要丢了!
“你来了?”
楚堇心底发凉之际听到男人口中释出温柔的声音,接着便见贤妃与他四目相接,含情脉脉,并笑魇如花的点点头。
“隔墙有耳,进去说吧。”男人说罢率先转身,便是这时楚堇看清了他的面貌,正是宫侍卫统领,依稀记得姓王。
贤妃紧随其后进了屋,屋门关上后很快便见亮起一星微弱的烛光。透过窗影楚堇看到二人身影相拥,你侬我侬,自己却是吓的冷汗涔涔。
她蹑手蹑脚的从树后出来,朝宫门走去,然后拉开条缝闪了出去。人一闪出冷宫,便拔腿就跑!
就在楚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后,冷宫门前的柱子后幽幽闪出一道纤细人影。她盯着楚堇消失的方向,双眼惊恐,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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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省人事整整七日的宋苾蓉,在被一颗还魂丹唤醒之前,刚刚咽下了一口孟婆汤。
小命是救回来了,前尘却忘昧近半。她记得爹娘至亲,清交素友,独独不记得嫁进过国公府,有个琴心相挑的夫君。
不过当她亲眼看到俊逸绝尘的小公爷后,宋苾蓉觉得自己不亏,她与这个便宜夫君不知是谁便宜了谁。
何况听说为了向新帝求那颗还魂丹,为人疏冷的夫君竟在承庆殿外披着霰雪跪了一夜,腿险些废了。
这样深笃的情谊,即便她记不起,也不愿辜负。他既给了她第二生,她便将余生皆赋了他。
然而直到某一日,真正的小公爷回来了……
宋苾蓉回头看看与自己腹背相亲一年多的男人,“请问夫君你哪位?”
第25章
夜幕低垂时, 冷宫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仅是贤妃一人。
贤妃一出来,便有一女官凑上前去给她披了斗篷。贤妃神情自若的将兜帽戴好,转眼瞥了眼女官, 却见她脸色煞白,不免双眼觑了觑:“你这是怎么了?”
那女官咽了咽, 附耳小声道:“娘娘, 就在您进冷宫后, 便有个姑娘从里面跑出来……”
贤妃原本淡定的面色霎时也一僵,怔了片晌才诘问:“为何不立马禀告?”
“奴婢……奴婢不敢搅扰娘娘……”女官将头深深埋下去, 深知自己错漏百出失了先机。
最先看到那姑娘从冷宫跑出来时,她首要做的便是应将她扣住,免得四处张扬,之后等待娘娘发落。可她当时太过惊吓没反应过来。
那之后她也应该立马进去禀报贤妃的,可是一想到去岁禀事时撞见的贤妃与王统领私会画面……她就羞得脸颊通红,委实是不敢再闯一回了。
贤妃虽气,眼下却也不是发作的时候, 比起惩治下人来, 她眼下更怕的是那姑娘出去后将今晚看到的事到处乱说,那样可怕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于是略过问责,急急追问:“可看清那姑娘是哪个宫里的?”
女官点点头, 正想说自己看清了, 可又摇摇头,“她并非宫里的人,而是今日入宫参宴的楚家的姑娘。”
“楚家?”贤妃略微皱了皱眉, 便想到了,“可是今日打翻了鸟食,被太子罚着一粒一粒捡起的那个姑娘?”
女官捣蒜似的点点头。
贤妃长舒一口气, 只要是能找到症结所在,那么问题便不难解决。之后又斜了女官一眼,愤愤的丢下一句:“等事情解决了再来处置你个没用的!”便急步回了寝宫。
如今宫钥已下,贤妃也不便派人再去楚家传话,只想着一晚上而已,那丫头也没有机会四处张扬。待得天亮,她再命人去召她进宫便是。
今晚楚堇便是赶在宫钥落下之前,最后一波出了宫。待马车停在家门外时,夜色已深。
楚堇进门便见楚娆坐在当院的秋千架上,好似在等着看一出好戏。可是楚娆身着一袭月色晚裙,随着秋千荡来荡去的样子委实有些吓人,直将楚堇吓得一激灵。
“回来了?”楚娆下了秋千,缓步往楚堇身边走来。
楚堇在宫中已是被贤妃幽会那一幕吓破了胆儿,此时惧意也未尽消,只敷衍着点点头,便即提步回自己的屋子去。
楚娆也不作拦,只站在她身后目送着她拐入游廊,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翌日天色小亮,便有黄门来了伯府。是传贤妃口谕,宣楚堇入宫的。
楚堇倒是丝毫不意外,昨夜她几乎没睡多会儿,一直在思量此事。她觉得若是贤妃能宣见她,证明是有收买堵她口的心思,这样倒算是最好的。因为若贤妃连收买她的意思都没有化,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贤妃觉得死人的嘴才保险。
故而贤妃今日宣见她,在楚堇看来,自己的小命起码算是保住了。
楚堇没敢耽搁,随着黄门来的马车一并入了宫觐见。
而此时的东宫,却也发生了一件稀奇事。
来喜公公一早便得到小黄门的禀报,说今早负责洒扫时,发现园子里竟有数只死麻雀!下面的人觉得事情蹊跷,便急着来禀报来喜。
来喜亲自去园子里看了眼,果真就见那墙角边横七竖八的歪着几只死挺了的小家雀。不禁皱眉。
随后又仔细将园子勘查一番,最后得出结论,那些麻雀是偷食了原本要喂幺幺的边果才死的。来喜不禁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敢有半点怠慢,立马去禀报太子。
这会儿,李玄枡已是更衣梳洗完毕,来到园子里,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家雀。之后又命人将剩下的边果分成两份,一份壳,一份果仁,分别去喂了两只鸡。结果吃了果壳的那只鸡口吐白沫死了,如此便证实了毒是被下了边果壳上。
李玄枡沉眉肃穆,身旁的来喜也越发意识到事关重大!
若那毒下在果仁里,顶多是冲着只鸟来的,可如今证实了毒是下在果壳上的,而太子平日里宠爱幺幺,喂它时喜欢亲力亲为的剥壳。
边果剥壳自然是要用门牙先轻咬一下嗑开缝儿,再用手将两片壳掰开。这么说,这毒便不是冲着鸟来的,而是冲着太子来的!且还是熟知太子惯习之人想出的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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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跟着玉鸢宫的嬷嬷进到贤妃寝殿外, 嬷嬷转头道:“请楚姑娘在此稍候。”说罢一个人入了寝殿通报。
楚堇依命等在门外,心中盘算起一会儿面对贤妃娘娘时该如何应对。
昨日她才撞破贤妃与侍卫私会之事,今日一早贤妃便传她入宫, 显然贤妃已知晓她识破了。虽则她一时想不通贤妃如何知晓,但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 这话于贤妃娘娘如是, 于她亦如是。
不过贤妃能光明正大的召她入宫,反倒让她心安一点。好歹她是个伯府千金, 不是阿猫阿狗可以随意抹杀,贤妃若真有动她的心思,该是暗中下手才好。
正想到这儿,先前的嬷嬷退了出来,低声道:“姑娘进去吧,娘娘今早身子不太爽利,召您榻前叙话。”
楚堇点点头, 原以为嬷嬷会一同进殿, 却见嬷嬷直接退去了外面,于是只得一人进殿。
殿内由厚厚的窗幔遮阳,较外面黯淡许多, 只角落里两盏烛塔点着, 发出昏黄的光芒,渐次变淡,待到榻前的帐子旁已是没多少光亮了。
这样的氛围着实适合交心, 楚堇这般想着,放轻了脚步往帐幄走去,猜贤妃是打算借病卖惨, 与她哀戚诉苦一番,再求她莫将此事泄漏出去。
倘若如此,倒也未尝不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宫闱秘辛原本她也不想卷入。
隔着纱帐,她福下身来,低声行礼:“臣女给贤妃娘娘请安。”
谁知帐内却传出一个男子含混略哑,又伴着点不满的声音:“什么人?”
楚堇心下一惊,圆瞪着双眼,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立时双膝跪下。可还不待她理好说辞回话,就听殿门外传来嬷嬷诘斥又惊恐的声音:“楚姑娘!您怎么敢惊扰圣安?”
边说着,嬷嬷就进了殿内,跪在楚堇身边,连连朝帐幄叩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昨日楚姑娘开罪了太子殿下,被殿下责罚,娘娘可怜她,今日好心召见意欲安抚一二,谁知这姑娘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说到这儿,她转头看了楚堇一眼,目中忿忿:“刚刚老奴明明告知你娘娘去园子采朝露为皇上烹茶,请你在殿外稍候,谁知才转眼的功夫你竟胆大妄为,私闯娘娘寝殿,惊扰了圣安!”
楚堇与嬷嬷四目相对,膛目结舌,心下只道宫里人果然都不简单,撒谎亦能义正辞严言之凿凿,不露出丝毫心虚愧疚之色。
不过眼下冷静辩白真相才最为要紧,于是她暂将震惊和气恼压于心底,也朝着帐幄叩头:“皇上明鉴,这位嬷嬷所言俱是假话,刚刚她明明告知臣女贤妃娘娘身体不适,要臣女上榻前说话。不然臣女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搅扰皇上安寝!”
楚堇的话音才落下,就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贤妃怒极又压抑的声音:“大胆!谁许你们这些东西在御前放肆的?还不都给本宫退下,待圣上起寝再行处置!”
不等众人作出反应,帐内便传来一声:“无妨。”
闻声贤妃快步入帐,在帐内行跪礼告罪,皇上起身将她扶起。贤妃亲自给皇上更了衣,宫人伺候了盥洗,二人一同出帐,在一旁的榻椅上连席而坐。
楚堇依旧与那位嬷嬷跪在地上,等待圣上的裁夺,圣上不开口询问,她不敢逾矩擅自争辩,只急的额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事到如今,楚堇已明白贤妃的打算了。诓她惊扰了圣安,便可扣她一个蓄意勾引君王的罪名,毁了她的名声。即便到时她有心检举贤妃私通之事,也可说她是自荐枕席不成,恼羞成怒反诬贤妃……
毕竟昨夜之事除了一双眼看到外,她并无任何东西可充当佐证。
况且这种罪一旦论起来,整个忠正伯府跟着蒙羞,哪还有脸再去走动奔波?
皇上慢悠悠的饮下半杯茶,这才开口:“你们再将之前的话说一遍。”
嬷嬷这厢正想抢得先机,不料皇上却抬手指了指楚堇,钦点道:“你先说。”
嬷嬷只得老实的闭嘴,听着楚堇将先前所发生之事又如实说了一遍。待楚堇说完,她才小心谨慎的抬头看了看皇上,皇上便命她说,嬷嬷便也又将自己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表面听,两套说辞似乎都没什么破绽,皇上转头看看沉静在旁的贤妃,“爱妃有何看法?”
贤妃起身离坐,朝着皇上行了个屈膝礼,语气郑重且恳挚:“皇上,冯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向来行事稳重,有口皆碑。”
贤妃虽未直言孰是孰非,但已站明立场,给冯嬷嬷撑了一把腰。
冯嬷嬷受到鼓舞,也立马声泪俱下的大声喊冤:“求皇上明鉴,老奴入宫数十载,岂会不懂宫里规矩?何况老奴与楚家姑娘之前连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有何过节,老奴何故要撒这种谎?”
冯嬷嬷边说边膝行数步,一脸忠诚。
果然,有贤妃的作保,皇帝几乎是信了冯嬷嬷的话,一副认定的语气质问楚堇:“你近到御前到底有何企图?”
楚堇明明心中气极,却又不敢御前与冯嬷嬷撕扯,只声泪俱下的回道:“皇上,臣女先前所言句句属实!臣女虽不才,好歹也出身伯府,如何会做这等掉脑袋的蠢行?”
“哼,”先前对着主子还一脸恳挚的冯嬷嬷,转头看楚堇时已是换了十分不屑的表情,“楚姑娘出身伯府不假,可据老奴所知,这十六年来姑娘都是养在石浔镇吧?”
“那又怎样?”楚堇知她是有意拿她小门小户的教养作文章,非但不被她的奚落影响,反而高挺着头脸:“臣女既被认回忠正伯府,便知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爹娘。纵是死也不会做出有累及门楣之事!”
冯嬷嬷一时无言,便不再与她别苗头,只老老实实等着圣上裁夺。楚堇也将该说的都说完了。
皇上看了看二人,透出不耐烦之色,贤妃体察圣意,便道:“楚姑娘毕竟是伯府千金,也不好仅凭冯嬷嬷一面之词就论罪论处,不若先将她送去慎刑司问了口供,待她自己招认了再将供纸拿给伯爷过目,到时再行论罪?”
稍作思量,皇上觉得这办法可行,便抬抬头:“带去慎刑司吧。”
“皇上!臣女冤枉!”此时除了喊冤,楚堇也无旁的话可说。
等来的却也只是贤妃假慈悲的一句:“放心,你若是冤枉的,慎行司自然也会还你公道。”
说罢,便有两名宫人上前强行将楚堇架住,押送出贤妃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