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为我作孽太多,行善不够?”
“胡说!”秦云璋听了有些生气。
“你听我说完,这世间真是有道义的,就在天地之间。看不到,摸不着,却一直都在。我想,我若是做些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善事,会不会就……”
“就算是有恶报,也是报应我,你做过什么坏事?我才是作孽良多,你始终都是善良的。”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惟恐一丝不好的事情沾染上她。
“今日见红,并非真的流产,你我都知道……是我骗人在先。如此,还让郭飞燕背了锅,如果让她因此死了,我害怕,会有恶报,就当为孩子积福,你能不能……”她不说话了,只用一种无比干净的眼神看着他。
秦云璋什么都没答应她,直接离开凤栖宫。
此时,他看着匍匐在地的郭飞燕,那个“杀”字就在嘴边。
却因为她最后那个干净纯澈、充满信任的目光,而迟迟说不出口。
曾经他在战场上,手起刀落,无数人头落地,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如今,赐死一个女人,竟让他犹豫这么久?
“皇后没事,她身体好,她肚子里的皇嗣,也平安无事。”秦云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殿前的水墨石地板上。
水墨石地板光洁平整,倒映着每个人的身影,脸孔。
丽珠公主眸中风起云动,瞬息间变幻无常。
“皇后宽仁,她劝朕,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为孩子积福积德。”秦云璋忽而向郭飞燕走了两步,“李少夫人,你告诉朕,倘若有人下手杀你,却没能杀得了你,你不将她投入大牢,反而放她一条命。这得积上多大恩德?”
丽珠公主眼睛转的极快,她立即磕头,“皇后娘娘仁厚,德行过人,圣上仁慈,皇恩浩荡……”
郭飞燕却还痴痴的,面上惶恐,惊惑不定的似乎根本没听懂皇帝的意思。
“你李家的儿妇,自己带回去管教吧!朕……不要她的命了。”秦云璋叹了口气,烦闷的挥了挥手,一副心烦不想再见她们的模样。
丽珠公主连忙叩首谢恩,扯着自己的女儿,拽着自己的儿妇,匆匆退出宫去。
丽珠公主爬上马车,就“啪――”的给了郭飞燕狠狠一个耳光。她嫌手疼,又叫丫鬟动手,狠狠教训她的儿妇。
到府上的时候,郭飞燕蒙着头,已经没法儿见人了。
她的脸肿的只怕她亲娘见了她都不敢认。
丽珠公主甚至扣了她的口粮,一连三日,不给她饭食,不给她炭火。
郭飞燕饿着肚子,冷锅冷灶,洗把脸都得用刺骨寒的井水。
她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哇的就哭了。
她在李家被欺负成这样,郭家连个来探望她的人都没有。
“阿娘不管我了吗?连阿娘都不要我了么……”郭飞燕哭得可怜。
她脸是苍白的,眼是血红的,饿了三天,她觉得看见个冷窝头都像珍馐一般味美。
忽而出现在眼前一盘奶黄包,浓香的酥酪,净白的面,外头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桂糖。
郭飞燕以为自己一定是做梦了,或是饿得发昏了,出现幻觉了都!
她伸手去拿奶黄包,那盘子却往后撤了一下。
她扑上去抢,却瞧见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
“你……”郭飞燕皱了皱眉,“你不是……元鹤的书童吗?那个小瘸子!”
丁香憋了一口气,你才是小瘸子!你全家都是小瘸子!
“少夫人饿了吧?这奶黄包,是小人从公子书房里拿来的!”丁香小声说道。
“给……给我的?”郭飞燕咽了口口水。
她现在真是人嫌狗厌,连她的娘家人都怕被她牵连,而不管她了。
李元鹤没来看过她一眼,这小书童竟然会来关心自己?郭飞燕不敢相信。
丁香把一盘子奶黄包塞进她怀里,“给,吃吧!我觉得少夫人你不是坏人,外头传的风风雨雨的,我看也未必是真的。少夫人一定是被人冤枉了!”
郭飞燕抱着奶黄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她有吃的了,是因为丁香说,她不是坏人,她是冤枉的。
这两句话,好似雪中送炭,好似要溺亡的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哪个坏人,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当做坏人,“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
郭飞燕一面啃着奶黄包,一面泪眼看着丁香。此时的丁香,在她眼里,就是知己,是恩人。她却没有反思,自己落得今日田地的起因,究竟是什么。
“少夫人跟我说说,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见了红?却又说没事呢?”丁香想了许久,她想不明白。
郭飞燕一面大口大口的啃着奶黄包,一面含混不清的说着,“就是说着话,喝了几杯茶……唔,那茶是我倒的……”
丁香皱眉听着,心下嘀咕不断,她确信陆锦棠不会怀孕,她向世人说的怀孕,必然是假。既如此,那见红一定是装的,说不定是她将计就计,故意要陷害郭飞燕……若是如此,她就该借机说,孩子没了。
丁香看了郭飞燕一眼,几个奶黄包,就把她打发的感激涕零。
丁香眼中有些不屑,郭飞燕竟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陆锦棠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她还真打算弄来一个孩子,糊弄皇帝吗?
丁香眯眼,眸中冷光乍现,眼底尽是杀机。
“少夫人想过日后的情形吗?皇后看起来仁慈,她其实是想你不得好死,却还不会脏了她的手”,丁香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挑唆之意,“她既要你死,还要借着你,赢得仁爱的好名声,你真要让她得逞吗?”
郭飞燕胸口一噎,一口喷香的奶黄包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噎得她直翻白眼,“当然……不想!她、休、想!”
丁香轻轻叹了一声,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子,“可是您看,您堂堂一位少夫人,如今却过得连我这小小跛脚的书童都不如。”
丁香的衣服崭新光鲜,郭飞燕的衣服却是皱吧狼狈。
“公子定会休了你回娘家的,以您现在的名声,想要再嫁,只怕也难。如果您嫁不出去,娘家人会如何看您?只怕会将您丢进家庙里,任您自生自灭……怎一个惨字了得?”丁香长叹。
“不……不会的。”眼泪在郭飞燕的眼睛里打转。
“对,如果您拼死一搏,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丁香眯眼笑了笑,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您的嫁妆银子,还有郭家的势力,是您现在最后的倚靠了,全拿出来吧……”
郭飞燕闻言,眼眸一瞪,错愕又惊诧的看着丁香。
丁香说完立即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恭敬又虔诚的低着头。
“你有什么主意?”郭飞燕的语气里有忐忑,更有骐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