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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映芙蕖 第31节

明月映芙蕖 沉九襄 6367 2024-06-29 19:11

  递到跟前的小碗,陆淇不情不愿地接了,闷声嘀咕道:“谁没吃过似得,腻死了……”

  她觉得婉婉搞这些小恩小惠的动作收买人心,小家子气极了,靠寄居在侯府里讨生活,也难怪把这些伺候人的东西都做得如鱼得水,天生的奴婢命!

  周氏在旁听见她怨怼,忙轻咳两声将话音掩去。

  这边婉婉自拿一碗去给老夫人,“这是今晨刚摘的梅花,甜味儿不重,空着肚子吃也不伤胃的,祖母您尝尝看。”

  她待人总都是细致又真诚,陆老夫人就着她手中羹匙吃了两口,还是忍不住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鬓遍的水气。

  “这些事吩咐给底下厨娘们做就是了,你何苦自己去沾染一。”

  婉婉眉眼弯弯,“我的心意和厨娘不一样嘛,祖母用的开心才最重要。”

  昨儿陆老夫人为了婚事那一遭想了一晚上,说实话也还是稍微有些拧巴了一晚上。

  可这会子看着婉婉在眼前,像往常一样地撒娇、乖顺,老夫人本就柔软的心里,忽然一下子莫名通畅了不少。

  那婚事,陆进廉若能说得通且就作罢。

  若说不通……总归自己膝下养大的姑娘,容貌品性样样俱佳,配自己膝下最出色的孙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其实不重门第的先例,陆家先前也并不是没有过,算不得破天荒。

  心里的愁绪散了,陆老夫人精神头也总算好了许多。

  这厢又同婉婉问了几句昨儿进宫的事,无非便是告诫几句,教她谨防外头的人居心叵测,那宁昭仪兴许是真的单纯,但她身后的贤妃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婉婉一一颔首,尽都应了。

  请安过后,其余众人都散了,只有程氏单独留了下来,因这日子临近老夫人七十大寿,她还有些宾客之仪要与老夫人商议。

  陆雯百无聊赖,干脆和婉婉一道了濯缨馆,外头天寒,越发对比出屋里教暖气烘出的一股甜软的香气,尤其旖旎。

  “你屋里又用的什么香啊,真好闻,头也送一份去给我试试。”

  陆雯一进门便直往软榻上偎去了,想起来又问:“祖母寿辰,你准备了什么贺礼呀?”

  屋里烧着炭盆,但婉婉向来畏冷,一壁随口应着声儿,一壁去教临月灌两个汤婆子,“姐姐知道的,我还能准备什么,不过是绣了一副画儿罢了。”

  “绣的?在哪儿,我瞧瞧。”

  陆雯知她向来绣工极好。

  原先陆雯及笄,婉婉亲手给她绣过一条裙子,手艺不亚于城里出了名的绣娘,陆雯穿过那一后便小心珍藏了起来,生怕弄坏了。

  婉婉起身,引她往里间绣架去。

  掀开防灰的素纱,底下露出了一副半人高的画卷,针脚细密精准,是幅名家古作《百福松山祝寿图》。

  这幅画的真迹现下已失传,婉婉若送贺礼,肯定不可能送拓印版,这才想了个绣制的法子,将东西真正变成了自己的心意。

  陆雯瞧得眼前一亮,“这得费不少功夫吧?”

  婉婉说没有,“我初夏就开始准备了,逢得空便做一点点,也不费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可其中的心意却不是三言两语能抹掉的,陆雯瞧着仍旧颇为佩服。

  “有了你这份贺礼珠玉在前,啧啧……到时候看陆淇还有脸把她那点儿东西拿出来献丑?”

  她万事都喜欢和陆淇比,能压陆淇一头就最好不过了。

  婉婉听着在心里叹气,也不好坏了她的兴致,毕竟陆淇也事事都喜欢和她争,两个人此消彼长,这些年也说不上究竟谁吃得亏比较多。

  但有件事是个例外,就是此皇子们开礼选秀。

  按照惯例陆家要送选一个适龄小姐,两个人倒都一致达成了共识,送陆雯去。

  先前陆进廉有看中的后辈时,紧着心顾念着给陆淇相看,陆雯知道了也没功夫气他偏心,她只一心挂念着太子萧恪。

  陆淇呢,已得了父亲的偏爱,什么皇子妃不皇子妃的,她才不稀罕。

  两人在屋里待了会儿,陆雯又觉得闷,坐不住。

  从软榻边的窗口望出去,湖面上被风吹着结了厚厚一层冰,湖边堆着皑皑积雪,瞧着就教人生了戏耍的念头。

  陆雯从软榻上倒腾起来,伸手来拉婉婉,“小婉儿快起来,咱们去滑冰吧!”

  婉婉不大愿意,一旁伺候的云茵也不大乐意。

  不为别的,婉婉一向身子弱,比不得陆雯幼时好歹还和陆进廉学过几招剑术,寻常闺阁姑娘们约着打马球,陆雯也是个中好手。

  可婉婉连放风筝时间久了,她都觉着累,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哪儿遭得住滑冰那么大动静的折腾。

  “姐姐,我不会滑,就算了吧……”

  她赖在软榻上不肯动弹,裹着薄毯像团软软的棉花团儿,细声细气地想要推辞。

  但她跟陆雯相比,无异于小胳膊拗不过粗大腿。

  半会儿,两人一道从濯缨馆走出来。

  云茵给婉婉严严实实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再套一件大氅披在肩上,兜帽一带,她一张小脸就只瞧得见半张精致的下颌了。

  府里库房要什么都有,她们到湖边儿的时候,已经有小厮拿着两幅全新的冰刀在等。

  婉婉头玩儿还不会穿冰鞋,陆雯一边笑话她,一边又蹲身下来动手给她穿好,然后拉着她的手,慢慢踏上了湖面的冰层。

  脚踩上去打滑,腿也伸不直。

  这下子婉婉真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动作不甚美观,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嗤笑。

  过头去看,陆淇的嘲讽永远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笨得像只刚学步的鸭子,什么都不会还好意思来丢人现眼!”

  陆淇的婢女金枝手里也拿着冰鞋,她方才就是瞧小厮去了库房,才突发兴起想来滑冰,罚跪之后的气,正愁没处撒呢。

  陆雯嘁一声,“有颜面笑话别人,不知道谁,头学滑冰吓得痛哭流涕都不敢动,婉婉可比你强多了。”

  二人但凡斗起嘴来能没完没了,婉婉忙拉了下陆雯的手,“姐姐,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试试。”

  陆雯也不愿意教陆淇逮着婉婉过嘴瘾,遂不跟她纠缠,将近处这片地方留给了陆淇。

  谁成想这湖面宽阔,陆淇的心天大地大,冰刀踩上去几个合,便将大半的地方全都霸占了。

  她身姿如燕,不费力就将陆雯和婉婉双双挤到湖边儿站着。

  俩人一个脸被气得发红,一个脸被风吹得发红。

  她们只要稍往中间去,陆淇就会有意无意地带着一阵疾风,贴着婉婉身边飞过,扬起的大氅拍在婉婉身上,冰刀刮在冰面上声音也刺耳。

  婉婉胆子小,好几次被吓得站不稳,险些摔倒。

  陆雯一口闷气憋到了嗓子眼儿,压不住了,扭身从湖边抓过一把积雪捏成团儿,对着陆淇翩然的背影就是一团子。

  “教你烦人!”

  湖边儿不多时就雪团儿四处乱飞,像在打雪仗,阵仗又好像稍微凶猛了些。

  正值下半晌酉时末,陆进廉与陆珏自官署府,今日走的北偏门。

  还在小道上就听见不远处湖堤旁热闹非凡,听声音也知道是府里几个姑娘在玩儿,离得不远,陆进廉便稍饶了两步打算去看看她们。

  陆珏也一同过去了。

  近到湖堤小道口,遥遥瞧着漫天纷飞的雪沫里,婉婉缩成一团儿将自己裹在大氅里,带着兜帽,教雪球砸得都不敢露头。

  忽然间,周遭怎的滞住一息。

  婉婉还没察觉丝毫异常,她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扬手扭过身,就朝方才被砸中的方向扔了个大大的雪球。

  她团老半天了呢,手都捏得冻红了。

  可扔出去片刻没听见动静,周遭只更安静了,婉婉这才狐疑从兜帽里露出脸来。

  视线触及来人,她顿时整张脸都枯萎了。

  “表、表哥……侯爷……”

  几步之外的湖堤边,陆珏正拿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一把拦住的雪沫,目光落到婉婉迅速心虚的面上,眸中笑意似是而非。

  这丫头,也有顽皮的时候。

  侧后方站立的陆进廉,拂手拍去胸膛前的些许“漏网之鱼”,锁着眉头威严轻咳一声。

  婉婉吓得不轻,脚下冰刀一个不稳,跌坐在冰面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

  湖边一半是冰面,一半是积雪。

  婉婉穿得厚实,她就像个绒绒地雪团儿,吧唧一下子坐倒在硬邦邦地冰面上。

  痛倒是不痛,可问题是,脚下踩着滑溜溜的冰刀,她自己起不来了……场面一度有稍许尴尬。

  陆淇瞧着都要笑坏了。

  离在远处的陆雯和云茵倒顾不得笑话,正要前来扶她,却见最近的陆珏已提步下湖堤,踩着厚厚一层积雪,走到了婉婉身边。

  婉婉颓然瞧他过来,心底里很有些无地自容。

  陆珏身形高大,站在面前笼罩住了她,婉婉看他伸手,还以为表哥是要拉她起来,便也朝他也伸出了手去。

  但陆珏俯身弯下腰,两手直接穿过婉婉腋下,毫不费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可他的手掌约莫相对于婉婉的身板儿来说有些大,掌心使力时,无意中,似乎触碰到了她厚实衣服下真正的柔软。

  姑娘家的曲线和衣服堆叠起来的感觉,区别其实很鲜明。

  陆珏的动作几不可察的稍滞了下。

  下一刻,他将婉婉放在了湖边草地上,淡声问:“自己能站稳了吗?”

  “多谢表哥。”

  婉婉无知无觉,瞧云茵也要过来了,忙扶着他小臂稍稍退开些,拉一拉衣摆,拢一拢大氅,妥帖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

  这众目睽睽下的,不能再教人看了笑话。

  那边陆进廉将陆雯、陆淇唤到身边,这会子沉着脸问起来她们方才在做什么,二人倒是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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