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李茂新听着外面的话,一抬眼看看桌上在座另外几人,本就不多的言谈声弱了下来,大家都有意识地想听着他们说什么。她慢慢将窗户推开些,又把窗帘放了下来,当做没事一样继续吃饭。
“崔生娘不是在帮关家收拾东西嘛,收拾到的手机,上面有没打开的信息,她就看见了,靖远压根儿不是要找个媳妇儿才霍霍关家女儿,本来就是俩人有私情呢!你瞅……”
“崔生爹!那、那是俺们、关家的东西,你把手机放下!”
俩人话说了一阵了,那女人的声音才终于大了起来,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口气没喘匀便讨要手机,“别以为你们郭家的人当了村长就不拿我们关家的当人看了,俺告你!俺们关家也不怕你们!你们干嘛!”
周围站着的大多是郭姓的人,见村长和郭婆子在看手机了,便团团围上去将她围住,说着些打岔的话。
李茂新从窗户缝里张望半天才找到那些人在哪儿,看清后将头一缩,回来继续捧着饭碗扯了扯嘴角,小声道:“打起来了。”
“你还让孩子别掺和呢,自己还在那儿看啊看的,吃饭吧你。”晁继河瞟她一眼,给她夹了筷子菜,自己捧着饭碗划了几口,转过身去添饭。
“好好好,吃饭啊,吃饭。”李茂新讪讪笑两声,似乎是配合她的语言,顺手将窗户也一并关上,“嘭”的一声和椅子划拉地面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她诧异地看向突然放下筷子站起来的夏之余,“怎么了?”
“可能是早上吹了会儿风,有点不太舒服,我想回房间歇歇。”
“你饭还没吃完呢,吃完了、”
“休息会儿再来吃吧,我想先睡会儿。”夏之余没忍住打断李茂新的话,说话间已经将椅子塞回桌下,手心中不免出了些汗。关悦虽然还没下手,但已经不再在屋外转悠,而是坐在了郭满灯身边,摸起了她的嫁衣……
这情形实在难以让人相信,她不会对郭满灯做些什么。
分身在澜江正在收灵,只有她这边能过去……
“余余、”李茂新还想说些什么,夏之余却已经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离开厨房了。她引颈探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难掩担忧之色,小声嘀咕道:“看着这么着急,身体没什么事儿吧,要不要吃点药啊……”
夏之余脱离了几人的视线后,便大步跑向房间,将门反锁,窗帘、床帘一个不落地都放了下来,而后一套黑袍消失在了房间内,直奔神识中所探的新房。
几个婆子正在给换好喜服的新娘子化妆,嘴上说着安慰人的话,一面暗暗将她控制在椅子上,“欸,像现在这样,不哭就对了,瞅瞅,画的多好看呐!”
“是啊,虽然是到棺、坟地里待一夜,但郭婆子不是说了吗,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
郭满灯脸上尤见泪痕,此时坐在梳妆台前不哭也不闹,木着一张脸,唇角微微勾起,由得人摆弄。化妆的婆子将擦泪的纸团扔到一旁,仔仔细细地给人上妆,另外一人在给她涂指甲,和另外几人一起安慰郭满灯。
“出来。”
看向铜镜中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她微微抬眉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将嘴角扯了扯,似乎是在与人打招呼。
“小灯……”擦腮红的婆子手顿住了,正常新娘子哭也好、笑也罢,但现在这情况下,郭满灯突然看着镜子笑了,还真有些吓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还有些瘆得慌。她盯着那张红唇,觉得身上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夏之余也没指望她真能乖乖听话,没再喊第二次,直接甩勾魂链直击新娘后背!
“哈唔!嗤嗤……”
吞咽的声音极为清晰,一团黑气中,看不清是什么挡在了勾魂链的尾钩前撞得“哐”一声响,将铁链的力扯住。夏之余眸色一沉,两手用力向后一拽,在翻腾的黑气中看到一张漆黑的小脸,满嘴黑气的冲着她笑。
“诶哟,这天咋突然冷下来了……”
“是冷哦,哪儿没关好啊?”
婆子们的低语中,夏之余盯着黑气中仿若人形的一团,与过往曾数次看到的婴灵不同,许是因为是鬼胎,全身通体漆黑,与阴气混合在一处涌动着,仿佛没有具体的实相,只能大致分出四肢和眼鼻来。
鬼胎一打就散开,又重新趴在铁链上聚拢,露出身后的新娘与梳妆镜,她一眼望过去,与郭满灯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个正着。
“关悦。”夏之余被看得头皮一麻,张口喊道。
铁链被鬼胎抱着,两厢相对谁也不让,挡在夏之余和关悦之间缠斗的哗哗作响,两团阴气混在一起,一时之间,勾魂链竟也无法包裹住没有实体的鬼胎。
“关悦、关悦!”她连喊三声,但坐在梳妆镜前的“郭满灯”不过是晃了晃身子就又平稳下来,对着镜子挑衅一笑。夏之余抿着唇屏息站在原地,手上捏起手诀,泄气般叹了一口气。
果然,没到四莲灵司,没法喊名字召唤生魂……
“小灯啊,你……笑什么……”最后帮她拢头发的妇人没漏过那眼笑,觉得整个人都凉津津的,“小灯啊,听你老姑一句话,咱们待会儿乖乖的啊,别想什么心思。”新娘梳妆完毕,几个婆子将郭满灯扶着站起来,前后将人围起,准备带她出去。
落星珠随心意而动,夏之余跟上,一面掐手诀的同时,也传讯给陈帆,告知他此事。
村长那边也闹翻了天,很多年没有把矛盾摆在明面上闹成这样了。
黄碗村本就有两支姓氏的人共同生活在一起,现有郭后有关,一代一代传下来,关系也说不上有多亲近,表面看着一团和气,暗地里谁都没把对方姓氏的人当家里人看,每届村委会选举的时候,更是气氛最紧张的时候。
与此同时,郭关两支结亲的可能性就更是少之又少,更别提现在这情况,还是郭靖远已经和郭满灯有了婚约的情况下,和关家女儿搞在了一起。
两方各执一词,一边说关悦不检点,勾引他们郭家的人,应当让关悦去配冥婚;另一边关家则说满灯自己看不住男人,郭靖远有未婚妻还来勾他们关家的人,合该下地狱,郭家的事情郭家自己解决,惹不到受害人关悦身上去。
如此你来我往,倒让外来的剧组的人看了好一出闹剧,也不免头疼,担心会影响到剧组正常的活动。
郭婆子了解事情原委后,便让郭满灯换下来,和关家女儿配冥婚,奈何关家拦着,怎么也不让,双方抄了家伙在原地僵持着,就差动手了。
夏之余这边却也是着实和关悦交上了手,却苦于郭满灯肉身在那里,几个妇人又频频被做人肉盾牌被关悦拉来挡招,打的憋屈不已。
“关悦!你现在这样对你没好处,生前你是个好姑娘,积了不少福德,别死后胡闹,生生把那些福德给作没了,到时候不好投胎!”勾魂链和鬼胎纠缠在一起,夏之余赤手空拳地和关悦对上,伸出的右掌迅速一收避过她甩过来的妇人,该换方向两手握拳击向她太阳穴。
“俺要投胎干啥?俺就想嫁给靖远哥,在这辈子做他的新娘!”说到郭靖远,关悦脸上表情悲切起来,再次拉扯着妇人挡在自己身前,“都是因为俺,靖远哥才死了,俺没去,是俺对不起他!”
“小灯你在说啥呢,快放下你姑吧!”
“满灯啊!”
“小灯疯了,快去叫人啊!”
那妇人在她手上被扯来扯去的,被甩的直想吐,黑夜里不知道崴了多少次脚,几个妇人上来拉也拉不住,也不知道小姑娘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就把她们推开了,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伸胳膊撂腿的,还在对话,俨然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
关悦没有管她们在说什么,两行泪流下来冲刷脸上的脂粉,身上黑气更盛,“要不是因为俺,他也不会死!”
夏之余一折身,右手运元气护住她手上的婆子保她阴气不入体,左手与关悦对掌,皱着眉心下着急。
关悦能慢慢溜着她,郭满灯可不行,女孩子身体受不了太久的阴气。
黑夜见,厉鬼哭嚎,阴气自郭满灯身上窜出,在几人间横冲乱撞起来,硬生生将郭满灯身上的阳气又减弱几分。
俩人虽在打,但一直没有针对那几个婆子,却经此一遭阴气也入了她们的身体,眼中看到异象来,当即便见郭满灯的脸变了!
“关、关悦!”
“鬼啊——!!”
“你和郭靖远的恩怨,牵扯郭满灯做什么!你要去追他就快去,还能在阴司与他见一面!”
“当然和她有关系!他们要是没定亲,靖远哥就能上俺家提亲了!都怪她!”关悦眼中一狠,拽着妇人的手又下了几分狠劲,五指竟穿透冬日的厚衣扎入她皮肉中,流出鲜血来!“俺就要今生嫁给靖远哥!就要这辈子!”
“顶着郭满灯的身子和郭满灯的名字吗?没有人知道你嫁给了郭靖远,大家只知道郭满灯是他的妻子!”
涌动的黑气忽然停住了,关悦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夏之余趁她愣神,双手结印张出魂网将她兜头罩下,一手将她手中的妇人扯到自己身边。
“我呸!俺们郭家的人到死都不会娶你们关家的人!你个小贱蹄子就做梦吧呸!”
恍然被救,那妇人一站稳掐着鼻子就冲着关悦骂上去,“靖远明明喜欢俺们小灯,就玩儿了你了咋的了,还想嫁进、”
“闭嘴!”
这波操作令人太窒息,夏之余反应不及,等捂上她嘴的时候她大半句话都说完了,赶忙去看关悦反应,心中憋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吐。
看不清状况吗!
没有点脑子吗!
第一次见到这样愚蠢又彪悍的大娘,夏之余简直想不管关悦了直接打人,心里梗着一口气,她赶紧将网口线一收欲结印盖上,却正对上“郭满灯”猩红的双眼。
她红唇扬起,一点点笑出声来,涂了红指甲的手掐上自己的脖子,“你说的对,俺不能便宜了郭满灯!”她手上开始用力,又将视线转向她身边的妇人,“和姨,你可记住了,郭满灯就是你害死的!你们郭家的人,俺一个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郭靖远来了!”夏之余指着她后面大喊一声,扔下手中妇人,一脚踹到郭满灯身上,顺手她胳膊打折,正欲动作,余光中却真见一人凭空走近……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之前考完试后跑材料跑了两天,然后贪凉吹电风扇吹感冒了,头巨疼_(3」∠)_因为不想一次次将请假时间往后改,所以想着更新了上来说,让你们等着急了,也感谢小天使们还在等我,谢谢你们。
送一千多字补偿,别的话等我补补更新再说。
爱你们。
第168章 期末考试
“靖远哥……”
险险擦过关悦伸过来指甲,夏之余只觉颈上一痛, 膝盖利索地跪在她左肩肩胛骨上, 正欲卸她右手臂, 忽然见她停住了,躺在地上,奋力地将头向后转看向来人,眼泪汹涌而出, “靖远哥, 你还没投胎,是在等我吗?”
暗色里来人看得不大清晰, 只看见人影一点点靠近。夏之余看不清来人兜帽下的颜色, 却看得清他的制服,见他微微点头,便松开手,起身站好恭敬弯腰, “司掌。”
来人也向她略一点头以作回礼,顺手一挥袖子, 将关悦的魂从魂网中提出来, 收进一空白录牌中,只见那录牌一闪,面上便出现关悦的名姓和死亡时间, 随之天上蔽日的黑云也渐渐褪下。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不过一个照面就将事情解决, 看得夏之余心中羡慕。
只见他走进, 又是对她微一点头,开口道:“我姓朝,是管理这方的司掌,刚刚在阴司开会,你就是夏之余吧?来迟了,没受伤吧?”
“对,朝司掌,”夏之余见他点头,觉得他有些客气过头,也跟着再次鞠躬,“没有受伤,谢谢您能过来。”
“是我辖下之事,麻烦你出手,应当谢谢你才是。”朝司掌将那几人身上阴气挥去,直接让人睡过去,脱下兜帽道:“你们司掌正在大殿前受礼,没空过来,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啊?没有,这件事情解决就行了,”夏之余对上他有些促狭笑意的双眼,脸上莫名觉得皮肤有些紧绷,一下子回避了眼神,看着地上的郭满灯几人,“那事情也结束了,我不方便离开太久,先回去了。”
朝司掌也知道些她的情况,双手一拢将手放进袖子里放在身前微一点头,“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你放心去吧。”
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不知道小院儿那边怎么样,屋里连个分|身都没留,要是有谁找她……夏之余有点心慌,总觉得感觉不太好。
事实证明,灵司的预感总是准的。
裴殊站在她门前,伸手探了探杯子的温度,将杯盖盖的更严实些,再度敲门,忽然眼前一片亮色,似是一翅蔽日的鸦羽从头顶掠过,倏地带来天光的亮色。
“呀,天亮了呀?怎么的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推开门的声音,李茂新从屋里出来,抬头看着天,和此时黄碗村无数的村民一样,呼唤着身边的人,对着突然亮起的天指指点点。
裴殊听到声音这么一回头,正对上李茂新的视线,他走下台阶,穿过小院儿朝他走过来,“怎么,余余不开门吗?”
“嗯......可能在睡觉吧......”裴殊看着没有动静的门抿了抿唇角,心里不知想过什么,转身欲将热水送回厨房,“我待会再来送吧。”
“你来有一会儿了吧,这么久了还不开门呀,不会是起烧了吧?我敲门看看。”李茂新一听半天没人应,心里觉得不好,一手拉住裴殊,一手紧接着拍在门板上,朝着里面喊,“余余,余余啊?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给你李老师开开门!”
木门“啪啪”被拍了几响,李茂新侧耳将头靠近门板对着里面一听,拍拍裴殊的胳膊,“诶有动静了有动静了!”说着,她看向裴殊叹了口气,“小裴啊,有时候敲门不能太温柔,隔那么老远,里头还有道帘子呢,人要是在睡觉哪里听得见啊。”
闻言,裴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里面趿着拖鞋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门很快被打开,从帘子下拱出一张红润润的小脸来看着他们,显然是愣了一下,“李老师,裴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对不起啊我在睡觉,穿的不方便就不请你们进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你睡你的,我们就来给你送个药。”门有些窄,只露出了李茂新和小半个裴殊,待他将身子一侧,夏之余才看见他手上拿着一杯水,另一只手虚虚握拳,好似拿着些什么。
李茂新将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小裴呀,你不方便我给余余拿进去吧,”说着,夏之余赶紧站到帘子后将之撩起,好让李茂新进来。
“诶哟怎么还披着被子啊,床都冷了,你快回床上去!”
李茂新一进屋,就明白小姑娘为什么没让裴殊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