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及,我确信段弘英并非你心中明月,以你的脾性,若真有那么深的情意,定不会自己远走。就像我对你,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争,再争一争,再再争一争……反正只要你不厌恶我、不成亲嫁人,我都不会死心的。
我知道太子妃之于你,是束缚,但我对你,绝无任何束缚。
为免你说口说无凭,刘琰立字为据。丙午年九月廿九日书于东宫。”
这是他昨天回去以后写的,许京华看完,心里暗骂了一句“无赖”,把信折回去收好,抬头想要杯茶喝,却见墙上仍空着,纳闷道:“那幅画呢?不是挂回去了吗?”
“……”翠娥小声回,“昨日郡主从宋先生那里回来,又叫奴婢摘下来了……”
许京华:“……”
见郡主似乎有点尴尬,翠娥忙说:“奴婢这就挂回去。”
许京华不只是尴尬,还有点羞恼,因为她觉得昨天那股怒火太莫名其妙了――明明是她自己先拒绝刘琰,说不做太子妃的,那人家后来不论是选妃也好,选良娣也好,都跟她没有关系啊!她生得着这气吗?
更丢人的是,她今天还当面问刘琰了!难怪他后来那么高兴,一直笑,准是以为她在意……呃,她好像真的在意……。
许京华忍不住双手捂脸,歪倒在榻上。
翠娥那边刚亲自把画挂上,回头看郡主时,就看见这么一幕,忙过来询问:“郡主可是累了?要不要睡一会儿?”
许京华摆摆手,哼唧道:“不累,我有点事儿想不通,不用管我。”
翠娥还是拿了个引枕塞到许京华颈下,并劝道:“郡主想不通,也别难为自己,或是请教娘娘,或是请教宋先生,实在不行,找朱姑娘谈谈也好。别把自己闷出病来。”
“这事不能同他们说。”许京华把装信的匣子放到枕上,望着那匣子发呆。
翠娥亲眼见着是太子殿下把这匣子给郡主的,又目睹了这两位今日在宫道上的言行举止,心里早有些猜测,此刻忍不住低声询问:“是同太子殿下有关吗?”
许京华看她一眼,没说话。
“实在没人可说,要不郡主同奴婢说说?奴婢绝不透露出去。”翠娥举手发誓。
许京华迟疑一瞬,终于点点头。
翠娥抬头看一眼画儿,低声问:“殿下惹您生气了?”
不是生不生气这么简单的事,许京华翻个身,仰躺着看屋梁,“我觉得,我好像过于在意他了。”
翠娥并非寻常侍女,听到郡主称太子殿下“他”,已然什么都明白了,但这种事不该她说破,只装糊涂道:“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许京华抬起手捂住眼睛,小声说,“我不想他娶太子妃。”
翠娥心中一跳,强自镇定道:“可您应该不想做太子妃吧?”
瞧,大家都觉得这两者是关联的,许京华叹口气:“是啊。”又忍不住说,“就不能,大家都不嫁也不娶,一直……算了,我知道是傻话。”
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不娶妻呢?就是她都不可能真一辈子不嫁,娘娘或许纵着她,能多容她几年,但早晚,还是要嫁的。
“郡主是不是怕殿下成婚后,不能同您和以前一样了?”
成不成婚,现在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了,许京华烦恼地摇摇头。
翠娥望着已出落成俊秀少女的郡主,犹豫半晌,末了还是笑道:“我们郡主长大了。”
许京华一愣:“我早就长大啦?”
翠娥摇摇头:“奴婢是说,我们郡主已经长大到有少女心事了。”她笑着展开榻上小被,给郡主盖住腿,“其实郡主不用太烦恼,您还有两年孝期呢。”
对啊!她还要守两年孝呢!这可怎么办?皇上能让刘琰一直这么耗着吗?就算皇上答应,那些想要女儿做太子妃的权贵们也不答应吧?
还有娘娘,还有叔父……许京华更烦恼了:“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他的!”
翠娥怎么也没想到郡主会说出这句,一时不知怎么接话,许京华也不要她接,吩咐道:“你替我告诉青梅姐姐一声,傍晚记得打发个人去郭公公府,问问段弘英到底住哪。”
翠娥答应了去办,到得晚饭时分,青梅亲自进来回话:“郭公公说,国子监给幽州来的学子们专门安排了屋舍,就在国子监东面明华巷中。不过因为段家公子都住那里,郡主亲自去探望,可能不太便宜,不若请段公子来家做客,或是在外面约个地方。”
“那他们是全天都要上课吗?有没有时辰?”
“每日申时三刻散学,休沐日同朝廷一样。”
“今天是来不及了,明日你打发个人带点吃的送过去,约他后日出来吧,国子监在哪?远不远?”
“在南市西面,稍有些远。郡主约段公子见面,不若在会通桥南的居庆楼,距国子监和咱们府都不远,听说那里饮食/精洁,正合适给段公子接风。”
许京华点头:“好,那就约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日月同辉:谁cue我们?
碗莲画:我只知道我终于被挂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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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接风
到约好那日,许京华上午还是照例先进宫给太后问安、陪太后用过午膳,才出庆寿宫。
然后她刚走到上次那个道口,太子殿下就又溜达了过来。
这回许京华没行礼,还斜眼看他:“你等在这儿多久了?”
“我没有啊!”太子殿下一脸无辜,“正准备出宫,路过这里而已。”
许京华依旧斜着眼睛:“您现在出宫,还特意绕个远道。”
刘琰笑起来,终于承认:“听说娘娘留你用膳,就多走几步,看能不能遇上你。”
许京华也终于把眼睛摆正,好好走路。
“信看了吗?”刘琰与她并肩前行,低声问。
许京华想也不想:“没有。”
刘琰笑:“两天,一封都没看?那我可太伤心了。”
“也不是一封没看,”许京华两手插袖,侧头看太子殿下,“最后一封看了。”
刘琰挑起眉头,听她继续说:“段弘英的身世,他自己知道了吗?”
太子殿下不想回答,许京华等了会儿,见他不吭声,便道:“算了,待会儿我自己问他。”
“待会儿?你要去见段弘英?”
“嗯,约好了给他接风洗尘。”
段弘英来到京城,许京华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为他接风洗尘,理所应当,刘琰没法阻拦,却到底难以放心,追问道:“接风洗尘,只请了段弘英一个么?”
“不然还请谁?他又不是你们这等大人物,还得特意请人作陪。”
刘琰立刻道:“这个不分大人物与小人物,是礼数……”
“我跟他讲什么礼数?”
刘琰:“……”
许京华看他一眼,又多解释一句:“再说有别人在,他不自在,说话也不能好好说。”
一股酸意直冲刘琰心头,“谁是别人?”
许京华:“……你讲讲道理成吗?我就算想请人作陪,除了叔父和你,也没别人可以请,但你是太子,叔父是齐王,无论你们谁去了,都很吓人好不好?”
“那你不说我是太子,不就行了?”
“不说你是太子,说你是谁?”
刘琰作势思索,片刻后眼睛一亮:“说我是你在京城唯一的知己!”
许京华:“……”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许京华伸出双手互相揉搓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你得亏是太子,不然……”她挥挥自己拳头,看看刘琰那张又白又俊的脸,“呵呵。”
刘琰深沉地叹一口气:“所以对你而言,我就只是太子么?”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带你去的!”许京华快刀斩乱麻。
示弱策略无效,太子殿下重整旗鼓,顺着她的话问:“怎么?你不是在家宴请段弘英吗?”
“青梅姐姐说国子监挺远的,为免来回奔波,就在中间定了个地方。”许京华防着刘琰,故意只说到这儿,就停下了。
刘琰也没追问,只叹口气说:“那好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本来还想叫你陪我出去逛逛,给宋先生选新婚贺礼,看来你也不得空。”
“给先生送贺礼,你还至于出去买吗?”许京华左右看看,小声道,“求皇上给点好东西,不就行了?”
“我想自己选一样能显出心意的礼物。”
“那你慢慢选吧。这老头挑剔起来,可不容易讨好。”许京华早就放弃自己选礼物了。
哪知她这么一说,刘琰思索片刻后,居然也同意道:“你说得对,有这功夫,我不如去找宋先生多请教请教。正好跟你同路回去。”
“……”这么“正好”的吗?
不过太子殿下的同路倒真的只是同路――他坐的自己的车,到地方进门,走的也是西客院门,没从许府正门进。
许京华午后还要上课,回房换了件衣裳,喝了杯热茶,特意晚了一会儿,才去西客院。
太子殿下顺势告辞:“那我不搅扰你们了,等先生大喜之日,再来讨杯喜酒喝。”
宋怀信和礼部侍郎韩励妹妹的婚礼定在十月初十,即下个休沐日,老先生也终于把留在山上看家的郑伯接了来,西客院里人来人往,忙着准备宴客事宜,正经挺热闹的。
老先生虽然想一切从简,但他封了太子太傅,是御前红人,要娶的也是京中有名才女,这些日子送礼的便络绎不绝,他再不想管,有些事下人做不得主,也得宋怀信来拿主意。
所以许京华每日的课,也上得越来越短,不到一个时辰,就有旧交来访,宋怀信不得不见,正好许京华一会儿要出门,索性就此下课,各忙各的去。
许京华回房换了身男装,觉得这样去见段弘英,他能更自在些,但让侍女梳好男式发髻、包了四方巾后,镜子里还是能瞧出是个女儿家。
“我现在扮男装,容易露馅了是不是?”她回头问翠娥。
翠娥笑道:“郡主长大了嘛。”
春雨也笑着接话:“越长越美了。”
许京华就爱听这个,照着镜子沾沾自喜道:“这倒是真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生丽质难自弃’,嘻嘻。我走啦,你们都在家吧。”
翠娥却不肯就放她走,另拿了一件素面夹棉披风给她穿好,才让许京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