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说话的乃是东宫犬奴,负责照顾细犬的,听见小叶连声夸奖细犬,各自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其中一人笑道:“你倒是会说话,这模样儿也不错,你是哪里的?”
小叶道:“我是珍禽园的掌案,姓叶。”
几个犬奴听闻,脸上都露出诧异的表情,一人道:“原来你就是珍禽园的叶掌案。”
小叶道:“公公也听说过贱名吗?”
犬奴笑道:“只是偶尔听皇后娘娘说过一次,说是安安很亲近你之类的,你怎么在这里?”
小叶道:“是有一件小事儿,要往丰艳宫去一趟……”
犬奴彼此对视一眼,笑说:“我们也听闻叶掌案跟裕妃娘娘走的很近啊。”
小叶听这话不太像样,忙陪笑道:“承蒙各宫主子厚爱,我也常常各处走动,前儿还去过凤仪宫呢,皇后娘娘还开恩赏了我银子呢。”
犬奴们也知道皇后性子吝啬,所以皇后赏赐小叶子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都觉着稀罕,起先还不敢当真,此刻听了才总算信了,都忙又认认真真打量起小叶来了。
那只细犬听到这里,忽然喉咙里“唔”了声,望着小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叶子,你果然能够听懂我们说话,我还以为他们是胡传乱造,大惊小怪呢。”
这十几个双眼睛的注视下,小叶当然不敢再跟狗子交谈,便只笑着向它一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细犬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你这人看着不太老实的,恐怕擅长用什么甜言蜜语哄人吧,安安那个傻子,一定给你哄骗了。你可不要指望我也是那种傻狗。”
小叶正在发呆,另一个犬奴说道:“不要在这里耽搁了,太子殿下待会儿就去给娘娘请安了,”
于是就又众星捧月似的护送着细犬去了。
等到这一行人走远了,宫墙内的太监宫女们才敢动弹,有人道:“吓死我了,听说太子殿下的这只狗凶猛的很,可以轻易咬断人的喉咙。”
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嘛,你看它的腿子多细多高,站起来比一个人还要高呢。”
小叶等他们都走了,才又沿着墙边慢吞吞的找寻猞猁,可又想到皇宫这样大,那猞猁又最擅长隐藏踪迹,神出鬼没的要找实在是难。
说起来,那红嘴蓝鹊真是先见之明,若说找寻猞猁,没有比空中的飞鸟更加灵便的了,只可惜猞猁教主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先堵死了这条路。
小叶也不敢跟它在这上面赌,毕竟若逼急了它,真的弄出人命来,一切就不必说了。
好不容易得了几个钱儿,稍微有了点底气,又搞定了饲料的事情,一切看似往正规上走去,真叫人神清气爽。
可突然间就冒出了这个意外,就如同是晴天霹雳,叫人防不胜防,啼笑皆非。
想来老天爷真是看不得人春风得意啊……
正在愁云密布,突然有两个太监经过,两人看见小叶,彼此使了个眼色迎了上来:“这不是珍禽园的叶掌案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叶早避开一边,行礼道:“回公公,有事往丰艳宫去一趟。”
另一人笑道:“你最近往各宫主子这边跑的很勤快,别以为仗着主子偏宠些就忘了形了。”
小叶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行了,不必废话,”先前那人道:“叶掌案,我们奉内库房冯公公命,请你过去一趟,本是要到珍禽园请你的,没想到碰巧在这里遇见,且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小叶一听是内库房的冯公公,一下子想起了孙丞勋,听说孙公子在宫内的靠山,可就是这位内库房的首领太监,这会儿突然把自己叫去,显然没有好事。
偏偏避无可避,正在犹豫,那两人却没有耐性,便上来要拉扯。
正在这时侯,忽然有个娇俏的女声响起:“哟,叶掌案在这里呢?我们娘娘等半天了,等的不耐烦,叫我出来瞧瞧,你怎么还不过去,还有空闲在这里跟人说话……难道就不怕惹了娘娘不高兴。”
小叶猛抬头,却见竟是丰艳宫的掌事女官奉常,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那两个太监见是奉常,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哈着腰道:“奉常姐姐,您怎么来了?”
奉常扫了两人一眼,笑道:“公公们在这里忙呢?我自然也有我忙的,这不是娘娘在在哪儿等叶掌案回话,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天又热,可烦着娘娘了,竟催我出来找找,怎么着,公公们也是有事找叶掌案?”
内库房的权限虽然大,那也要看跟谁比,对着别的不受宠的妃嫔们倒也罢了,可跟丰艳宫的裕妃娘娘比,那也不过是个下等的奴才跟班。
又听奉常这么说,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裕妃抢人,当下忙道:“是我们糊涂了,竟不知道叶掌案要去丰艳宫,差点儿耽搁了娘娘的大事!”
奉常笑道:“没事儿,不知者不怪,何况大家都是当差的,自然是主子高兴最紧要了,倘若公公们不忙,我就先带叶掌案过去了?”
“是是是,请请请,姐姐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两个人乖乖巧巧,笑面如花,跟对着小叶时候的横眉竖眼大不相同,简直是一级的变色龙。
小叶目瞪口呆的,随着奉常离开原地,过了一重门,才反应过来。
她本是出来找猞猁的,只是怕人问缘故才借口去丰艳宫,毕竟裕妃娘娘的事儿,无人敢过问的。没想到如今歪打正着,遇到了奉常。
小叶便看奉常道:“姐姐,娘娘找我什么事呢?”
奉常笑道:“唉,哪里是娘娘找你,只是我经过这儿,看到他们两个像是要为难你,所以故意拿娘娘做借口罢了。”
小叶闻言大为感激:“多谢姐姐替我解围!”
奉常打量她一眼,见她眉宇间好像有些忧虑之色,便悄声道:“其实,宫外那件事儿我也隐约有些耳闻,只是他们说的话,我不敢全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跟我细说说。”
小叶抓抓腮,奉常道:“你若信我就说,若是信不过,不说也成,我并不逼问你。”
“不不,我不是不信姐姐,”小叶忙道:“只是这种事说出来,脏了姐姐的耳朵。”
当下,小叶便简略地将为珍禽园饲料接洽孙丞勋……从而引发的那些事从头到尾都告诉了奉常。
因为庆王殿下也参与其中,庆王又是裕妃的儿子,只怕裕妃也知情了,因此小叶也没把庆王这一节掠过。
只是一些细节,比如庆王召见自己,如何说话,如何替自己收留了阿黄小黑的事情,自然就隐而不谈了。
奉常听完后,气的眉毛倒竖起来,竟骂道:“好个该死的东西,这是吃了什么糊涂药,敢打这种下三滥的混账主意!”
小叶见她着实动怒,忙劝:“姐姐,别为了那种东西生气,他如今给关进了顺天府,怕是逃不了了。”
奉常仍是咬牙:“这要是不杀了他,任是谁也不能解恨……哼,刚刚内库房的人来找你,我也知道,那个孙丞勋跟内库房冯公公相好,只怕是为了他在周旋呢,要真这样,这冯公公也是作死了。”
小叶道:“姐姐息怒,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话让姐姐生气,这大热天的若气坏了,却是我的罪过了。”
奉常闻言,就又仔细看了小叶半晌,终于叹道:“你啊,这么一个伶俐人,怎么就差点儿遭了那种脏东西的祸害呢,可见那宫外也不是好的,你以后少往外走动吧。”
小叶知道她是好意,赶紧答应。
奉常才又慢慢地转怒为喜,望着小叶道:“我听说你最近在珍禽园里大兴土木的,好像在改造什么……怎么,有什么新奇好玩儿的东西吗?”
小叶笑道:“姐姐知道,先前庆王殿下送了两只暹罗猫来,那猫长相奇特,我一直想着,兴许可以请娘娘赏玩赏玩,又怕珍禽园老旧失修的,自然不能让娘娘屈尊下降,我也开不了这个口,所以最近在叫他们加紧整理。”
奉常听着,缓缓点头:“娘娘倒也听说了那两只猫的独特之处,只是珍禽园地方是有点儿偏的。”
她的话虽委婉,小叶如何听不出来,无非是怕劳烦裕妃过去,却没什么好看好玩的,反而惹了裕妃不快罢了。
于是小叶笑道:“我心里有个想法儿,什么时候,请奉常姐姐过去我们那里瞧瞧,有些觉着不喜欢不满意的地方,姐姐告诉我,我仍是叫他们修整……姐姐觉着怎么样?”
奉常听了心里喜欢,知道小叶是个聪明人,小叶当然想让裕妃过去玩儿,又怕裕妃不满意,所以先让奉常打个头阵。
正好奉常心里也有这个念想呢,却是不谋而合,当下笑道:“这个容易,纵然你不说,我也想过去呢,前儿多谢你叫笙儿送了那两包糖,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小叶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倒是该谢姐姐大度,没嫌弃那点子东西微薄。”
奉常笑着摇头:“你呀,那糖虽然甜,却甜不过你这张嘴呢。”
说完后见时候差不多了,奉常道:“今儿庆王殿下在宫内,待会儿恐怕就去娘娘那了,我得回去伺候,我看你也像是有事,你且先去吧。回头我得空就去你那里瞧瞧。”
小叶送别了奉常,高高兴兴地转身,猛然间却想起了还有猞猁教主在逃。
这一下子像是泼了盆冷水,小叶敲着头喃喃道:“真是只顾想钱去了,怎么竟忘了还有这个心腹大患。”
她愁眉苦脸的,拖着双腿垂着脑袋往回走,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叶掌案。”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小叶慢慢回头,忽然精神一振,原来身后不远处正是庆王一行人。
纵然许多人在眼前,小叶一眼看见的仍是庆王赵翼,那人像是青天里的一轮皎月,天然醒目。
奇怪的是,虽然心里还有些忌惮此人,双脚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加快跑到了庆王的车驾跟前。
“殿下,您进宫来了!”小叶喜笑颜开地行礼。
庆王人在肩舆上,微微垂眸看着小叶:“你垂头丧气的,是怎么了?”
小叶一愣,想到多半是自己刚刚的样子给庆王看见了,当下忙道:“没、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日头晒所以才……王爷,阿黄跟小黑的情形怎么样?”
庆王哼了声,并不回答,旁边祥公公忙笑道:“叶掌案,怎么跟王爷见了只说那狗?你自然放心,那两只狗……”
想到阿黄爬到庆王床榻的事,忍不住一笑,道:“它们好着呢!改日你去了王府亲眼见着就知道了。”
小叶下意识觉着这话有些古怪,怎么自己还能频繁去王府吗?可又忙道:“祥公公,多谢你那天送了我许多糖。”
祥公公摇头笑道:“那不算什么,你可喜欢?或者你更中意什么口味的,改日我叫人多送些给你。”
说了这句才意识到自己也多话了,忙打住,悄看庆王一眼才对小叶道:“王爷要去娘娘那里请安呢。你是要回园子里?”
小叶点头:“我……”
庆王高高在上,睨着脚下之人,不等她说完突然淡淡地道:“你回去预备,给母妃请安过后,本王要去看那两只暹罗猫。”
作者有话要说:翅膀:是时候加强一下存在感了!
小叶子:您还要怎么样加强?
翅膀:总之……先要比狗强!
第47章
小叶先前请奉常入园,也正是之前跟老乔商议的那件重振珍禽园的要紧事,现在正准备着满宫撒网,没想到想要网的胖头鱼一条还没咬钩呢,忽然来了一条超乎想象的小冷龙。
小叶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的庆王,反正在转身之后,她就以最快的速度飘回了珍禽园,抓住老乔一阵语无伦次。
老乔也是张口瞪眼了好一阵子才总算弄懂了她说什么:“庆王、庆王殿下要来?”
“是是是是是!”小叶唾沫横飞,喷了老乔一脸。
老乔淡定而无奈地擦擦脸,终于感受到小叶的心情:“掌案,你先冷静一下,庆王殿下为什么要来?是福是祸?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还有那只猞猁……”
小叶赶紧示意他把那只猞猁吞回去:“不不不,现在千万别给我提猞猁教主。”
“教、教主?猞猁还是……教主?”老乔满脸懵傻,实在不懂这是哪一门子的话。
小叶道:“总之,殿下是来看暹罗猫的,不过也指不定会到别的地方去,幸而他应该对猞猁没兴趣……”
“但我记得上次庆王殿下打猞猁山那里经过了,他好像还是出名的过目不忘。”老乔不经意间在小叶的伤口上重重地踩了一脚。
“啊,好疼,”小叶捂住胸口让自己缓和了一会儿,垂死挣扎:“他就算真的过目不忘,也未必会特意去数我们的猞猁有几只,现在当务之急是吩咐下去,让那些家伙们别嚼舌乱说自个儿先露出马脚,总之各自看好各自的崽子跟地盘儿,务必规规矩矩的别再出漏子就谢天谢地。”
老乔连连答应,还是忍不住问:“掌案,那只猞猁……”
小叶捂住耳朵,准备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