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心想:这哪里是来了些猫猫狗狗,竟是来了些爷呢。
于是少不得又吩咐程嘉:“嘉姐姐,这猫大概是不小心跑到这里来的,太后很喜欢它,这会儿只怕到处找呢,你帮我把它送出去吧,要是看到有人找,就悄悄地放下,不要让那些人知道它来了这园子就是了。”
程嘉点头道:“放心。那你先回去歇息。我去去就来。”
且说小叶回到翠茵庭里,只洗了个脸喝了些冰镇的酸梅汤,又看了看翠哥儿跟阿彩,因为正午天热,两只鹦鹉也在打盹儿,小叶打了个哈欠,走到里间。
从昨儿闻晋说有个特别的大主顾来,她就没安生过,这上蹿下跳的陪了大半天,又给猫猫狗狗调停了半天,早就力竭神疲了。
身子倒在铺着竹子凉席的榻上,迷迷糊糊想睡,脑中却总时不时地闪出那夏轿的影子。
可时而又是虎爷的叮嘱,时而又是在犀园里,犀太公有些反常的行为,最后窜到了跟安安和大柚子等说话的花廊里。
猫儿狗儿虽是畜类,可却有人类所不能的特殊本事,比如狮子猫雪球一直念叨那个压胜用的布偶人是“脏东西”,说它气味难闻,可当时自己在丰艳宫拿在手里的时候,却没觉着有什么味儿,所以雪球它们说的“脏”,是哪种意义上的脏呢?
安安的嗅觉灵敏,说是那东西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自然是在雪球丢掉了之后给人捡了去,也许是丰艳宫的人,所以才兜兜转转地又落在裕妃手里,在小菀招供后,恰到好处地当了物证。
丰艳宫的人……是谁呢?想到安安说“庆”,如果跟丰艳宫有关的话,倒是有一个了……
但是安安又说自己身上也有那种气息,但她最近都在园子里,没跟外头的人接触过,除非是今儿陪游的那一行。
那顶神秘的夏轿又浮现在脑海中,小叶心里模模糊糊掠过一个念想,但很快又挥去了。
她觉着这不可能。
如果捡到布偶人的是庆王的话,如果今日来院子里的人真是庆王……
但怎么可能呢,一个堂堂皇子若要来游玩,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突然小叶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难道说庆王是知道了她在珍禽园里胡作非为,所以故意“微服私访”的来查看珍禽园的情形,或许今日得了把柄,改天就要给予致命一击?
她有点恐慌:不会吧,自己虽然爱钱,但是五千两买命,似乎也太冤了。
又一想――庆王在外头,他哪里管宫内的事?
就算要管,也很不必他亲自出面,随便叫个什么人来就是了,听说庆王在负责国子监的事情,忙的分身乏术,这种小事如何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眼。
所以一定不是他,一定是巧合。
小叶拼命找了许多合理的借口,才勉强把自己的那股不安猜想压下去。
天儿太热了,蝉噪一阵阵的,像是给热浪席卷着送来的,噪声跟暖风齐齐袭来,一层层地把她包围其中。
小叶起初还在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已然入了梦境。
耳畔的蝉噪逐渐成了呼呼啦啦的响动,夹杂着人声惨叫。
手在凉席上不安地抓来抓去,不知煎熬了多久,小叶猛然睁开双眼。
她发现周围竟是一片通红,那是……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铺天盖地的烈焰占据了整个房间。
但她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在她原来的房间,这个地方更大,更宽敞,更气派,虽然将给烈火毁于一旦,但这明显不是那狭小的翠茵庭,倒像是一处宫殿。
小叶像是大梦初醒,怔怔地立在中间,心跳加速,她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但是东南西北都是火光,她都找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有人。
试图大声喊叫,浓烟却逼得人一阵呛咳,勉强叫了数声,却无人应答。
“不,不不不不!”她怕了起来,心突突乱跳:“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一园子的人、一园子的毛崽子们等着我照看呢,我死了谁能照看好他们啊,我不能死!不能不能!”
小叶很着急,眼泪也逼的一涌而出,可很快又给火烤干了。
“救命,救命!”她终于叫了起来,“快来人啊!”
――“犀儿……”
从哪里传来这样一个声音,七分陌生三分熟悉。
小叶惊喜起来:“谁?我在这里!”她本能地答应了这声,却没意识到对方叫的是什么,而自己居然毫无芥蒂顺理成章地答应了。
――“犀儿……犀儿!”
小叶终于听清了几分,那是有些稚嫩的声音,焦急地透过烟火气传来,有些微弱,但很清晰。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叶迷迷糊糊地蓦然回头,烟横火迷里,她看到一道影子不顾一切地向着自己奔来!
小叶想要叫他,但是声音好像给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嗓子眼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响动。
而眼前,风火一阵狂舞,将垂落的帐幔烧毁。
但是那帐幔不知怎么,竟忽然变成了今日在珍禽园里的那顶夏轿的帐子。
火焰疯狂地吞噬着蚕丝帐,那帐幔迅速地消退,也露出了轿子中那个人的脸。
那是难以描述的一张脸,容颜如画,长眉入鬓。
他缓缓抬眸,眼角微挑,眼神是一贯的冷清,纤尘不染,沉静地看着自己。
“找到你了……”
这个声音,波澜不惊底下是一点熨帖人心的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翅膀:这波存在感还可以吧~
大柚子:少年,面对哥哥们这样强劲的恶势力,你还得努力啊~
安安:怕什么,我是站庆王殿下的!
惊雷喵:传说中的猪、猪队友出现了!
第20章
就在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刻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卷着烈焰扑来,刹那间天昏地旋,小叶的心跳也都停了,她大叫了声,用力一挣!
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并没有火焰,也没有浓烟,只有满室灿白的阳光,带着闷热的南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头灌进来,蝉声也依旧的高躁如旧。
小叶瞪大眼睛,可仍旧没有办法立刻镇定下来,她的心跳的非常的快,几乎能听见嗵嗵心跳的声音,好像心在拼命地撞着胸腔,像极了一只误入了网罗的鸟儿,又怕又慌,失了分寸。
“掌案?”伴随着一声询问,房门给推开,是程嘉跑了进来。
程嘉奔到床边:“我在外头听你喊了几声……”猛地看小叶的脸色惨白,吓得赶紧上前,扶着小叶的手臂将她慢慢地扶起来。
小叶浑身有些虚脱,抬手擦了擦脸,发现汗津津地一片,可是额头却是冰凉的。
程嘉满眼担忧地看着她,问道:“脸色这么不好,敢情是中暑了?”
小叶顿了顿,皱眉想了想刚刚的那个梦境,若说是梦境,那也未免太逼真了些!
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不是,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别担心……你送了大柚子回去了?”
程嘉抬手试她的额头,又掏出手帕给她擦汗,温声道:“我送过去了,还不到咸福宫就看到几个宫女太监的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嘴里只唤着大柚子,正赶上大柚子挣了挣,我就悄悄地把它放下,那些人看见了它,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忙过来抱了回去。我就悄而不闻地先回来了。”
小叶笑道:“嘉姐姐办事就是利落。”
程嘉看她说笑,便松开手,自己走到外头,把帕子用水抖了一遍又拧干了,回来道:“你擦把脸吧。我去给你倒些水喝……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就吓得这样?”
小叶自然不能把那个梦跟程嘉细说,只搪塞道:“我梦见、没人管这园子了,大大小小的毛崽子们饿得嗷嗷叫。”
细想想这也不算是撒谎,毕竟若是自己真的给那场可怕的大火烧死,自然就真的没有人这样尽心地去管这珍禽园了。
程嘉一怔,继而笑道:“你啊,做梦也净梦这些,真是疯魔了!”
往外看了眼,又哼道:“先前你说要陪客人,所以不敢吃东西,我特意把几样好搁的放在外头桌子上,预备你饿了回来吃,怎么竟没动呢?只早上匆匆地吃了一碗粥,这大半天还没认真吃饭呢,怪不得胡做这些噩梦。”
小叶很知道这大热天的她做饭不易,且又用了心的,于是有些惭愧道:“我辜负了姐姐的心意了,大概是累了,先前竟没觉着饿。”
“你哪里是累了不饿,你是饿过头儿了罢了,”程嘉摇了摇头,又略带责备地说道:“谁在乎你辜负不辜负,我原本说过,你的身子要紧,你若还这么瘦下去,就真的风吹吹便倒。”
跟她说了这几句话,小叶先前受惊的心绪总算平稳了些,于是重又提了口气,翻身下地:“好好好,我这就吃,把中午没吃的都补回来。”
程嘉又忙拦着她,柔声道:“可不能这么着,你饿的久了,若是猛然吃太多了,那胃如何受得了?”
小叶嗤地笑了,道:“嘉姐姐,将来若谁娶了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程嘉正给她拿筷子,闻言默默地看了小叶片刻,才垂眸轻声道:“我是进了宫的,说什么娶了嫁的的。”
小叶已经在桌边坐了,随口道:“那也没什么,宫女也是可以三年五年出宫的,或者逢了太后皇上大赦天下之类的也很有机会,何况就算没有那些,你若想出去,我求求义父,总能替你想法儿呢。”
程嘉听的愣了,立在原地不动。
小叶却是满心地在给她筹谋,并未在意,只掀开桌上的纱罩,见是一碗鸡蛋菌菇汤,一碟蒜蓉空心菜,一碟烤鸭卷饼,另还有一小碗新鲜腌制的酱瓜,乳瓜顶上还挂着一点嫩黄的花苞。
小叶大喜:“我正想着吃点咸咸甜甜又爽口的东西呢,姐姐你真是神通广大,哪里弄来的。”说着拎了个小黄瓜扔在嘴里,嘎嘣嚼了口,只觉口中生津,回味无穷。
称赞了几句,旁边却无声,小叶回头看时,却见程嘉已经不在身旁了,正诧异她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就走了,却见笙儿从外回来,报说把安安送回凤仪宫了。
笙儿又问:“掌案,嘉姐姐怎么了,为什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小叶愣住:“什么?”
笙儿道:“我才回来跟她打了个照面,那眼睛红红的,该不会是为什么事哭过吧?看着像是才从这里出去的,难道不是吗?”
小叶发呆:“我只说她菜做的好啊。并没说别的。”
笙儿疑惑:“那多半是我看错了……我去瞧瞧她。”说着便出门去了。
剩下小叶百思不解,又想难道程嘉是因为尽心尽力做了这些菜,自己却没吃过,她恼了?当即便想都吃光了让她高兴些。
再加上这些菜正合口味,小叶奋力大嚼,正吃的舒爽,只听廊下的翠哥儿说道:“哎呀,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小叶抬头笑说:“噫,小绿你今儿又发什么感慨?”
翠哥儿跳起来:“我不叫小绿!”
阿彩在旁边替它说道:“翠哥当然是说那小姐姐落花有意,只可惜她错用了意了。”
小叶皱眉想了片刻,脸色有些微妙:“你们的意思是……”
翠哥儿摇头晃脑地说道:“唉,可惜你不是个男人,注定了假凤虚凰的,不然倒是天作之合啊。不过嘛,这程姑娘不知道你是女孩儿,所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太监,那她自然就不在意你是不是男人的,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
小叶听的发蒙,到最后才跳起来道:“胡说胡说!这都是什么话!”
阿彩笑道:“程姑娘不错的,温柔体贴,小叶子你考虑一下啊。”
小叶听它们两只鸟儿竟开自己的玩笑,很气不忿,便道:“我今儿可见过大柚子它们了,你们再胡言乱语的就掂量些!”
“什么?”阿彩吓的乱飞:“西宫三霸?你哪里见过他们?”
小叶看它惊慌,便得意道:“我先前跟它们有点小误会,但如今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
翠哥儿打量着小叶:“怪不得今儿你回来,觉着你身上的气息略有些古怪。还以为是哪里沾染了,没想到竟是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