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平日里云安穿的那些长衫,这套劲装更能突显她的身材,修长匀称,消瘦却并不单薄,三千青丝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长眉朗目,唇红齿白。
与林四小姐并肩走在山路上,也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气质所压倒,反而有种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和谐之感。
后山的路未经修缮,勉强能容二人并肩而行,是纯粹由双脚踩踏出来的土路,不时会指出一些植物的枝丫,每到这个时候,云安就会甩开广袖将枝丫打开,让林不羡能安稳通过。
随着脚步的移动,空气中的水汽越发浓郁,就连弥久持远的香火味都淡了许多,树木,花草,泥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杂糅成最原始的自然芬芳,混合着水汽沁人心脾,净化心灵。
山中很静,偶尔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声,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让人的心也随着宁静下来,自然用她那无声的力量,抚平了云安心底的不安的烦躁。
云安抬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又沿着土路眺望到远处,指了指蜿蜒的山路,说道:你看,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林不羡品味了一番云安的话,笑道:难怪娘亲说,玄谷大师夸你颇具慧根,才来清虚观几天呢?就能说出这么有禅意的话来了?
云安摸了摸鼻子,说道: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家乡的一位愤世嫉俗的老先生说过的,我觉得挺有道理,就记下了。感觉很应景儿,就拿出来用用。
这样啊,的确不错。
云安转头看了林不羡一眼,说道:其实这句话可以用在很多地方,当你我是说,假如以后,就是我不在了以后,你遇到了一些问题,没有先例参考又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你大可以想想我这句话,不要拘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林不羡回看云安一眼,问道:怎么会不在了?
云安的心头一跳,回道:总要分开的,我们。你忘啦?
嗯,记得的,你说的,两年为期。
是啊,还有一年多了。
我觉得即便是分别了,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不要用这样决然的字眼,这不好。林氏的产业遍布整个燕国,今后无论你在哪儿,只要带着信物到林氏旗下的铺子言语一声,我们就可以通信了,这并不麻烦。
听到林不羡如是说,云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苦涩弥漫着,她笑了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住的地方很远很远,没有林氏的产业怎么办呢?
林不羡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把铺子开过去好了。林不羡记得云安说过,她的家在东北方向,最远也不过弱水城,弱水城内虽然没有林氏的产业,但不到六十里外的另一座城内就有两家林氏的产业,实在不行就把其中的一家搬到弱水城内去,也不费什么力气,只不过弱水距离洛城不下千里,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即便快马加鞭,也要月余,想到这里林四小姐有些不开心了。
林不羡问道:东北瘠寒,为什么非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即便你不在林府了,万两黄金足够你在燕国境内任何一座城池安家立业,为何偏要去那么远?
远吗?要是我说我要去的地方比你说的地方还要远呢?很远很远。
林不羡秀眉微蹙,弱水已经是燕国东北边陲的一座城池了,再往远走就出了燕国境内,难道说云安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想带着银子逃离燕国吗?
林不羡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郁结,却偏偏没有什么立场说出劝解的话来,只能微微扬起下巴,梗着脖子说道:番邦么?林府和番邦也有外务。
云安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下去。
可暮然间,云安想让时间慢下来。
自从走进时光机,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云安虽然过着看似逍遥自由的日子,但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打开vcr,不仅仅是为了记录这个时空的一切,也是因为vcr上有一个功能,连接着云安落地时埋下的信号发射器,上面是一个倒计时,提醒着云安回家的日期。
最近这段时间,云安已经很少去看那个倒计时了。
与林不羡有过这一番谈话后,云安突然生出一种渴望,希望时间过的慢一些。
亦溪。
嗯。
云安想牵一牵林不羡的手,很单纯的那种,但她又怕林不羡误会,一时间苦无对策,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周围的雾气越来越大了,山路也有些滑,不然我牵着你吧,比较安全。
林不羡沉吟须臾,微笑颔首。
时隔大概两天?
云安终于又牵到了林不羡的手,云安好想告诉林不羡,即便自己是同性恋,可在蓝星她还是有几个知道她的性取向,并且会和她牵手拥抱,打打闹闹的女性闺蜜的。
云安好想告诉林不羡,同性恋其实并不可怕,那只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自我选择,并不会强迫别人,不害人,更不是传染病。
不过或许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就算林不羡不能接受这件事,但从她种种表现上来看,应该是不嫌弃自己的。
云安无声地笑了起来,紧了紧林不羡温凉的手,向山顶走去。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顶上了子母山最高的地方后山云海台。
山顶像被神兵鬼斧削平似的,又像是自然形成的大平台,上面铺设了大理石砖,周围还修建了石柱,柱子和柱子之间,用石质的锁链连在一起。
平台之下是云雾缭绕的云海,将一切盖住,一眼望不到头,看不见底。
偶尔有山风吹过,云海中掀起层层波涛激荡着,飘渺着。
云安拉着林不羡的手快步来到平台边沿,张开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好美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规模的云海,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林不羡笑着答道:我第一次来到此处的时候才八岁,也如你这般,着实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一番,久久无法忘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补昨天的二更,还有一章,但是我也不知道几点,不要等。感谢在20200820 22:39:02~20200821 19: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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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错手打人
从云海台下去, 回到禅房已经下午了,云安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叫住了林不羡:亦溪!
嗯?
云安来到林不羡面前, 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给你的那个东西, 还好用吗?
林不羡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她不明白云安为什么非要纠结这种事情,上次自己明明已经告诉过她这种私密的事情不适合提及, 她为何如此?
见林不羡不回答, 云安从怀中又掏出了两片卫生巾连同一条卫生裤递给林不羡,说:这个你拿着, 效果肯定要比你们的月事带好的,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情况, 不得不出门的时候换上, 等用完了你再和我说。
林不羡咬了咬嘴唇, 推了一把云安伸过来的手:不必了, 你还是收起来自己用吧。
云安啧了一声,觉得林不羡真是矜持的不是地方, 接受别人的好意和不小心血洒当场哪个比较丢人?
这可是战略物资啊,她都不知道以现在的储备量能不能用到最后,忍痛割爱赠她一些居然还不领情。
云安也不强求, 反正不愁没人用, 人家不要自己用呗, 将这两样东西揣到怀里, 云安觉得为了保险起见有些事还是要问一下的,反正旁边也没有别人,问道:你用完的那个卫生裤丢哪儿了?
这下,即便是好教养的林四小姐也忍无可忍, 只感觉一股羞耻夹杂着怒火直冲百会,连思考冷静的习惯都被冲开了。
啪的一声,等林四小姐回过神,看到云安捂着脸,瞪大了双眼,惊愕地望着自己。
林不羡胸口起伏,转身欲走却被云安一把拉住了,云安的力气很大,对林四小姐来说犹如钢爪,根本挣脱不开。
云安的眼神几经转变,由最初的惊愕变成愤怒,一张秀脸气的通红,嘴唇翕动,说道: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妈,还没有人打过我的脸!
林不羡看到云安脸上淡淡的指痕也有些后悔,但她觉得就这个问题上自己并没有做错,自己已经三番五次的迁就了,可这人偏偏要不顾劝阻地往上踩。
林四小姐到底也是豪门出身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连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见挣脱不开,干脆挺直了腰身冷冷道:错手打人的确是我的不对,你大可以打回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林四小姐一直盯着云安的脸,见对方的脸越来越红,嘴角下弯,眼中的愤怒转为委屈,连眼眶都红了。
林不羡有些意外,更多的是被云安的表情触动到了,林四小姐虽然平日里温文知礼,骨子里却是个很倔强的人,典型的外柔内刚。
若是云安选择和她硬碰硬,一路刚到底,林四小姐即便不是云安的对手,也绝不会胆怯服软,可云安做出这副表情,反而让林四小姐不知所措。
云安吸了吸鼻子,松开了林不羡的手,伤心地说道:和你们这些人真是没有一点儿共同语言,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林四小姐秀眉微蹙,再度理解无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云安会说出一些她理解不了的话来。
我告诉你林不羡,我对你还真就没有什么歪心思,我知道在你们这里这些事不太适合讨论,但你怎么不想想我也有我的苦衷?在你心里我到底是多龌龊的一个人?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脑子里除了下三路,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这次算我多管闲事,以后再也不管了!你身边婆子丫鬟一大堆,哪里轮得到我操心?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换下来的东西一定要埋在土里,或者点把火把它烧了,对你对我都好。
云安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不羡望着云安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才长长地叹了一声。
为什么?
是,自己动手打人怎么说都不对,可明明是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礼在先,为什么她还如此委屈?
身为女子,怎么能如此不知深浅,把这样私密的事情,竟能面不改色地一次次提起?
那换下的月事带,是何等污秽之物,如何处置又有什么打紧?还值得她这样正式地问上一遭?
对于云安,林不羡很无奈,自己放软姿态吧,她就不时说些奇怪的东西让自己难堪。
自己强硬一点儿吧,她又是露出那样委屈的模样,看着她那副样子,林不羡差点就怀疑是自己大错特错了。
试问,这世间哪有女子会如云安这样的?堂而皇之地逛青楼,还丝毫不避讳月事这种事情。
林不羡摊开适才冲动之下打了云安的那只手,盯着掌心看了片刻。
突然,掌心里出现了一个水滴,迸射开来,更为细小的水珠溅到周围,就像一滴坠落,破碎的眼泪。
林不羡想到云安离开时泛红的眼眶,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也是女子呢。
无论力气再大,伪装的再像男子,终究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子啊。
林不羡很懊悔自己的冲动失态,可那个时候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已经酿成了错事。
一滴,两滴水珠打在林不羡的头顶,脸上,下雨了。
雨势来的很急,瞬间便将天地连城一片,林四小姐转身进了禅房,衣衫上已有了湿意。
林不羡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瓢泼大雨,想着:这场雨,云安定是躲不过了。
她再次叹了一声,关上窗子来到床边,火炕上摆着一方炕桌,桌上放着一个装着针线,布料,剪刀的小簸箕,里面有一只已经做好的蓝色布包,四四方方,两边各伸出两条布带。
林不羡坐到床上,拿过另外两片裁剪好的布料,细细缝成一个口袋,在中间填了足量的棉花,用手压了压感觉很软,才封了口。
云安难过极了,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顶着雨向山下跑去,云安估摸着这座山的植被多为百年古树,覆盖面积也好,应该不会山体滑坡,虽然雨天路滑难行,那也比留在这个伤心地要好多了。
小院多好,关上门来就自己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安淋了一个时辰的雨才回到小院,请院中的婆子帮忙烧了洗澡水,便一头扎进房间里,锁上了房门。
云安洗完澡以后天也基本黑了,她完全没有胃口,交代了不让来打扰自己便躺到床上,蒙头大睡。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云安便被丫鬟叫醒,今天是为期三日的祈福道场法会的开坛日,云安要早点上山
云安感觉自己的眼皮很沉,四肢无力,头疼欲裂,不用想也知道是感冒了。
穿好衣服,云安强迫自己吃了点早饭便朝清虚观出发,林不羡下手不重,指痕早就消了,但云安心灵上的创伤并没有消散。
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清爽,暴雨过后的子母山风景如画,云安却无心欣赏。走到一处僻静地云安躲到古树后,打开了空间,从里面摸出一片感冒药吃了,继续拖着无力绵软的身体向山顶进发。
由于行动缓慢,云安到山顶的时候道场法会已经快开始了,她一眼就看到站在大殿外不远处的由仪,由仪也在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云安,由仪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打了一个万福,请安道:见过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