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城越来越近,日夜赶路,商华身心也倦累,在顿地歇脚两日。柳香薷十分高兴,因这顿地周遭繁华热闹,她牵着商华的袖子,道:“夫君,陪香儿出门逛逛嘛。”
商华拒绝不了,随意收拾了头面,与自家娘子出门。柳香薷看哪儿都觉得有趣,蹦跳如兔,一会儿指着货郎抬着的竿子,道:“哇,好多玩具。”又或者指着铺子,说,“吃的亦有许多。”
商华敷衍“嗯”了几声,柳香薷不觉是敷衍,道:“夫君,香儿想吃冰糖葫芦。”
一串冰糖葫芦不是买不起,商华掏出一些折色稍差的碎银子,给柳香薷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嘴碎的人多,有个男子的人看见商华手里的碎银子,转头与人说道:“可怜了这如玉的小娘子,跟一个不顶用的郎君。”
男子说的是悄悄话,可声音故意放大,柳香薷耳朵听得逼清,气极了。把两串冰糖葫芦塞进腰间,捋起袖子,粉拳一缩,跳到那男子背后就是一阵乱打:“狗鸭子养出来的歪物件儿,你才不顶用。”
那男子坐窝儿招架不住柳香薷的乱打,不一会儿抱头倒在地上嗷嗷乱叫求饶:“救命,救命啊……”
商华听多了这些话,习惯若自然了,柳香薷反应这般大,他吃惊不已。商华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柳香薷身手太快,他拦不住,一时着急,板起脸吼道:“香儿莫闹!住手!”
柳香薷骤然停了手,商华忘了控摄力道,急忙拽住她的手腕离开。
“好疼,香儿手腕好疼!”是真的疼,柳香薷开始反抗。
商华假装没听见,一直拽回顿地才松开手,道:“何必如此,不过几句戏言而已。”
柳香薷摸着发疼的手腕,“夫君这是恼香儿胡闹?”
商华沉默不语,柳香薷权当是如此了,眼泪旋而出眶,她把腰上两串冰糖葫芦扔到地上去,哭道:“香儿再也不想理商华了,呜呜,死狗贼,香儿不要你这个死狗贼了。”
冰糖葫芦轱辘轱辘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停止滚动时,柳香薷褰衣裙而逃。
“香儿!”商华追出去,柳香薷早就没了人影,蓦然天上一道震耳雷公传来,他叹了口气,与小二借一把油纸伞去寻人。
柳香薷哭着跑出来,跑到一处小林里,力气渐弱。隐约感觉商华追来,她怒气填胸,不想与他说话,蹲在地上用手刨出一个坑,两脚站到坑里,变成一棵叁眠柳了。
商华脚下没有方向,东跑西跑也跑进了林中,一面呼一面找人:“香儿!香儿!”
柳香薷看着他在自己眼前乱撞,脸上全是汗,她气还没消,心里却在偷笑,暗道:哼,急死你。
商华在林中转悠了一刻,实在看不到人影,弃了小林,到别处去寻。柳香薷看他就这般走了,一股无名火又起,闭上眼睛睡了,睡前嘀咕:“死狗贼,跑断你的腿。”
商华跑遍了所有地方,连赌场秦楼都去了,还是没能寻到柳香薷。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在飘落,他怕得两排牙齿乱敲,骂了一声不雅之语,重新把寻过的地方再寻一回,当然,那处小林也去了。
重新到林中,柳香薷睡得正香,不知不觉变成了人,蜷成一团躺在泥地里。商华见心心念念的人儿躺在地上,喊了一声香儿飞奔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一呼二呼的:“香儿,香儿,醒醒。”
商华的声音太大,柳香薷被吵醒,见到是那张狗贼的脸,气呼呼别过脸去,梗脖子,不作搭理。商华上下审视了一番,没有受伤的地方,心才慢慢定下,道:“今日是我错了,香儿莫恼了,我给你赔不是。”
“夫君没错,是香儿自作多情,从头到尾,都是香儿自作多情,香儿明日就自己回家,夫君一个人去考功名吧。”柳香薷还是一副不凉不酸的态度,推开商华自己走回顿地。
次日,柳香薷真当收拾了行李要回家,商华百般挽留才让她此意绝了。但自从吵了口,柳香薷隔几天就会来个一觉不醒,不睡满叁四日,眼皮子死也不会睁开。
商华哄了许久,也无用,柳香薷才不管谁筋疼,到后来还不肯与他同床共枕。
让人苦恼。
出远门前商母对商华说:“我儿,如今你不再是一人,不能再做不顶用的人了,为了娘子今回必要脱白袷而归。”
起初商华听了这话无感,不过与娘子相处了小半个月,看着娇滴滴的人儿亲劳玉手洗衣裳,亲劳玉手做饭,心里滋味不甜。
你看看别人家的娘子,头戴珠宝,身穿绸缎,与其它娘子游湖赏花,这样一比较,心里便微有苦涩。
他商华的娘子怎沦落到时不时要吃苦的地步,这就罢了,还凶她。
商华自誓要考到功名,只是像柳香薷一睡就睡叁四天,照这情形,走个一年也走不到京城。
箱笼里的什么四书五经,商华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背在身上不过做个样子。他想了想,把箱笼里的书全卖了,权当卸重,把肩膀和腰背留给娘子用。
他决定背娘子进京考试。
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本该留在家里的黄胖,不消想,定然是柳香薷偷的。他拿着黄胖去对质:“这是什么?”
柳香薷做的坏事被揭穿,心半点不虚,道:“关你什么事儿。这是黄胖,你眼神是看书看多了,视物模糊不清吗。”
“我记得当日我拿出来了,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吵嘴之后柳香薷不曾再叫过她夫君,安静得过分。商华有意去逗她,故作沉思,自问自答,“或许是它自己走进包袱里的,你看它有脚,应该是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