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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天 完结+番外_145

  其实也就是两年时间,绍吴明显地感觉到陈一茫的变化,他仍然漂亮得令人惊艳,但不再那么倨傲,像是当初叛逆的少年,终于也温和地进入了成人世界。

  陈一茫带绍吴回家,沿途均是高大的棕榈树,叶片细长如针,在蔚蓝的天空下轻轻摇曳,绍吴想,的确是亚热带的风景了。陈一茫望着窗外说:“这条路叫迎宾路。”

  出租车沿着迎宾路向北,过隧道,拐弯,将近半小时后在一个丁字路口停下。绍吴下车,看眼手机,此时是中午一点半。天空没有云,阳光仍然笔直地射下来,太阳仿佛距离地面很近。这个城市四处都是干干净净,都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绍吴莫名觉得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城市,他来到这里,一无所有,但无人在意。

  陈一茫家位于一个新开发的小区,16楼,两室一厅。他带绍吴进屋,打开空调,懒洋洋地说:“柜子里有床单被罩,你自己铺。”

  “好,”绍吴拉开箱子,蹲在地上冲他笑:“谢谢你了,一茫。”

  陈一茫颔首,倚着墙壁看绍吴收拾行李。

  绍吴的拉杆箱尺寸大,但其实并没有装太多东西,一包衣服,一包生活用品,一包证件,也就是这些了。绍吴把这三只袋子拎出来,正要把拉链拉上,陈一茫忽然问:“那是什么?”

  “嗯?”

  “那袋小的。”

  “……这个么,”绍吴拎起一只蓝色文件袋,“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噢。”

  绍吴把文件袋放回拉杆箱的夹层,陈一茫打了个哈欠:“那你收拾着啊,我去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

  “小绍,”陈一茫走过来,低声说,“一起么?”

  绍吴知道他在开玩笑,便说:“反正我不做1。”

  “你他.妈.的,”陈一茫果然笑了,“看你这点出息。明天我回上海,等我回来了,给你介绍男朋友。”

  “好啊。”

  陈一茫又笑了笑,转身走了。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绍吴再次取出那只蓝色文件袋,很轻,他拉开拉链。

  文件袋里是那包可比克薯片的包装袋,和杨书逸的英语作业本。他从永川落荒而逃,从一个总是闷热多雨、森森郁郁的地方,逃到这个明媚的海滨城市,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不知道以后会去哪,他好像变成一颗豌豆,生活随机地把他掷到某个地方,至于“某个地方”究竟是哪里,已经无所谓了。

  拉杆箱里的衣裤是在广州买的,生活用品当然同样如此,他唯一摸得到的、和过去有关的实物,便是薯片包装袋和笔记本。在漂泊的生活里,它们像一根细弱的绳索,连接着他和那些过往之事。

  绍吴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沈琦和王一恒的婚礼上,老同学们建了个微信群,后来朱菁菁把他拉进群里,而杨书逸也在。那会儿是六月初,他和杨书逸还没彻底完蛋,他厚着脸皮发去好友申请,杨书逸也通过了。前几天,珑珑又发来好友申请,原来是小姑娘换了号码。

  到广州之后他养成一个新的习惯,有点无聊,那就是空闲时点进杨书逸头像,看看他有没有发朋友圈。杨书逸的头像是一条青灰色的河,河岸遍布碎石,像是出差途中随手拍的。可惜,杨书逸似乎不大用微信,绍吴心想难道是他们事业单位不兴微信办公?总之,杨书逸从没发过朋友圈。

  绍吴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点开微信,屏幕下方“发现”两字的右上角,有一枚很小的红点。他轻触“发现”,忽然愣住。

  “发现”栏的右侧,显示出一枚小小的头像,竟然是那条青灰色的河。

  这一刻绍吴很没出息地意识到,自己的心跳重起来了。

  点进朋友圈,一张图片映入眼帘。

  是珑珑、婆婆和杨书逸,他们三人并肩站在中央美术学院校门口的石壁旁边,珑珑比了个“V”,婆婆笑得眼睛眯起来,而杨书逸搂着婆婆,只是微笑。他穿件咖啡色T恤,牛仔裤——绍吴放大图片,在裤腰处看见那枚他曾看了又看的银色纽扣。

  原来他和婆婆一起送珑珑去上大学了。怪不得,绍吴想起前几天珑珑刚加上他微信,说自己换了号码,是换了北京的新号吧?

  绍吴把图片存进手机,后知后觉地想,从高考结束到现在,五年了,他再没去过北京,不是不能去,只是没有一个去的理由。而现在,杨书逸竟然先他一步,去北京了。

  当然了,人家送妹妹开学,并没有什么不对……但绍吴仍感到几分不甘,没道理的不甘。当年他不是不去么?现在怎么又去了?竟还笑得那么温柔——如果是绍吴去北京,一定、一定笑不出来,这个城市是他亲手放弃掉的。

  绍吴抿着嘴唇,在杨书逸的朋友圈下留言:北京热不热?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意思,留言发出几分钟,就后悔了。但他心里又近乎幻想地存着几丝侥幸,也许杨书逸会回复他,很热,比重庆热——总之杨书逸会回复点什么吧。

  然而直到这天深夜,不知多少次点开微信,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第95章2015年除夕

  后来,绍吴就再没评论过杨书逸的朋友圈。当然,杨书逸本来也极少发动态,为数不多的几次,是去北京送珑珑上大学,出差途中偶然看到一只野生狐狸,以及婆婆的75岁生日,除此之外,只有一条转发的地质勘查局招聘推文。绍吴顺手关注了他们勘查局的微信公众号,有些失望——公众号里都是些“工会主席慰问退休职工”之类的文章,和杨书逸没有半毛钱关系。唯一的一次,是2015年春节前夕,勘查局举办了一场羽毛球比赛,在那场比赛的推文里,绍吴看见一张合影,二三十个男男女女穿着统一的运动装,站成四排,而杨书逸站在最后一排靠左的位置,他像其他人一样,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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