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书院的学生,各个都前途无量,家里显贵瞧不上他这点银子,出身清贫的日后大有可为,犯不着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失了人品。
乔景终于明白了为何宣城人都说裴舜钦是个绣花枕头。
头大无脑,脑大装草,讲得就是他这种人。
她尴尬咳嗽一声,没脸再给裴舜钦讲好话,不想裴舜钦瞧着宋衍对他这么不客气,恶霸脾气一下烧了起来。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我给少了么?”他趾高气扬地一扬下巴,恶劣道:“你要多少,直说就是,犯不着跟我在这儿装腔作势。”
乔景彻底被裴舜钦蠢到无语。
宋衍不可置信地看一眼裴舜钦,烧得旺盛的火一下灭了个干干净净——和这样的败类说话,简直是自轻身份。
他不再理睬裴舜钦,转而对乔景说道:“你同我进去,我给你监考。”
这时候谁包庇裴舜钦谁就是傻子,乔景点点头,和宋衍一起往房中走,才走出两步,就听得裴舜钦在背后嚷道:“是他教我这么做的!”
乔景心里一咯噔,马上转头驳斥:“你胡说些什么!”
“怎么不是你?”裴舜钦看着她,毫不顾忌地颠倒黑白。
宋衍皱眉看向乔景,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乔景怎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慌张地连连摇头,想不通裴舜钦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你想把自己摘出去,没门儿!”裴舜钦朝着她一挑眉,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拉她一起死,“你告诉我这个法子,不就是因为我手里有你的把柄,你怕我宣扬出去嘛。”
乔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冤枉,她笨口拙舌地向宋衍解释道:“师兄你千万别听他的,他就是颠倒黑白,想把我拖下水!”
“喂,你这样讲可就没意思了!”裴舜钦抢过她的话,眉飞色舞,“宋师兄你不晓得,几天前我吃撑了,跑到我闻斋后面的林子里散步,结果你猜我散着散着,看到了什么?”
!!!
乔景万料不到裴舜钦会拿那天的事情威胁自己。
“住嘴!”她喝断裴舜钦,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裴舜钦收声朝她得逞一笑,意思再明白不过,乔景无奈,只得担下这个教唆的污名。
“宋师兄,对不起。”她忍辱负重地向宋衍道歉。
宋衍看看裴舜钦,又看看她,末了一甩衣袖,怒道:“你们两位都好好反省一下吧,这院规,你们给我重新抄,用心抄!”
宋衍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饮风馆,乔景愠怒瞪一眼裴舜钦,裴舜钦立时回敬了她一个不甘示弱的笑容。
“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气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舜钦跟前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干嘛呀!”裴舜钦侧身闪过,理直气壮地嚷道:“你我是不是兄弟?!”
乔景脑仁儿气得嗡嗡响,恨不得掰开裴舜钦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他俩成兄弟了,她怎么不知道?话说回来,谁又稀得和他做兄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裴好讨人嫌哦,看来阿景的改造任务很艰巨啊……【拿着笔凉凉吐槽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闹了一早上,谁也没能进书院。乔景回去我闻斋,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水,裴舜钦一派从容地跟在她身后,仿佛刚刚泼脏水的不是他。
他心里不当一回事也就罢了,偏偏嘴上还要挺不住地说些插科打诨的话。
乔景不理他,他叹息一声,故作哀怨道:“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生气这么久。我一路好话说尽,你还要我怎么赔罪?你别说,你这撅着嘴生闷气的样子,真像我那个三岁的小侄子。”
裴舜钦道歉还要占便宜,乔景忍无可忍,停住了脚步。裴舜钦懒洋洋走到她面前,见她表情严肃,眼神寒凉,登时心里一颤,收起了开玩笑的打算。
乔景较真问他道:“为什么拉我下水?”
“什么为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裴舜钦强撑着心虚,嘴硬回答。
乔景冷冷看一眼裴舜钦,一言不发地从他旁边走过,觉得自己对他还保有一丝希冀实在是可笑。她却不知,她下意识流出的这个眼神深深刺痛了裴舜钦。
那是裴舜钦再熟悉不过的,对他失望透顶的眼神。
“喂!”他转过身,大声叫住撇下他往前走的乔景。
乔景充耳不闻,径自往前走。
“喂!喂!”
裴舜钦快步跑到乔景跟前,张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乔景受够了裴舜钦的胡搅蛮缠,她抬眸看向裴舜钦,冷然问道:“你还要闹什么?”
裴舜钦被小兄弟严肃冰凉的表情镇住了。
“我……我……”他结巴说着,竟然一时有些语塞。
乔景不耐烦地一哼,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裴舜钦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现在道歉有用吗?乔景唰一下看向裴舜钦,气愤的目光恨不能能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
裴舜钦小心地赔不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拿那天的事儿威胁你!”
乔景面无表情地扯回胳膊,仍是气得紧。
裴舜钦见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得照实说道:“我不想一个人呆在我闻斋。”
“所以呢?难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一个人住?”乔景不客气地反问。
“我不是怕一个人住,而是因为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肯定背不下院规。你一走,谁知道我何年何月才能进书院读书?”
裴舜钦一边吞吞吐吐地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乔景的脸色。
他进不进得了书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乔景气道:“那又怎样?我又不能帮你背书!”
“你是不能帮我背书……可你要是在的话,我……我安心一些。”
对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这般示弱,裴舜钦做了莫大的心理斗争。可现在乔景是他唯一的指望,他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了。
话说也奇怪的很,乔璟这个小兄弟,虽然个子小,胆子也小,长相比女孩子还要清秀,但总能给他一种依靠感。
这种依靠感,就像他知道自己就算在外闹翻了天,他娘在家也会给他兜得严严实实一样。
在宣城的时候,他爹硬把他塞进了乡学读书。不到半年,他和里面的同学起冲突,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学生。事后乡学的学生请命将他驱逐出乡学,还携手写了篇长文历数他的过错。
今天宋衍一进院子,那眼高于顶的神气一下让他想起了当初乡学里那些学生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和这些读书的不是一路人,也不指望自己入学后能和他们成为朋友,可看到乔璟和宋衍并肩往房中走,他一下就觉得不安极了。
乔璟要是进了书院,一定也会跟当初那些瞧不起他的学生一样,再也不拿正眼瞧他的吧?
乔景倒猜不出裴舜钦如此九曲十八弯的心路历程,她只是觉得面前这人高高的个子,神情局促忐忑,又带着几分讨好,看着有点儿可怜。
话说回来,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她就是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了。
“罢了。”她无奈叹口气。
“你不怪我啦?”裴舜钦眼睛一亮,面露喜色。
“没有不怪你!”乔景唯恐裴舜钦又开始涎皮赖脸,“你是想要我帮你,是不是?”
“是。”裴舜钦一点头。
“你也是真心想要进书院,是不是?”
“是。”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我要你写,你就写。我要你背,你就背?”
“能能能!”裴舜钦忙不迭地答应完,又保证道:“只要你能不生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这时候倒挺听话的。
乔景悄悄扬唇一笑,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
第二天一大早,裴舜钦裹着被子睡得美滋滋的,忽然就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惊醒。
“裴舜钦,起床背书了!”乔景一边不耐烦地在门外催促,一边敲门,大有他要是不出来就要把门敲破的架势。
裴舜钦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得心里烦,“别敲了!吵死了!”
“你不出来?那我走了。”乔景从善如流地停了手,声气里却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谁要昨天自己低头求人呢?裴舜钦烦躁地大叫一声,起身哗啦一下拉开门,赌气道:“起来了!满意了?”
乔景不妨他穿着里衣就来开门,立时慌张转过身,捂着眼睛叫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没穿衣服?裴舜钦低头看了一下贴在身上的蚕丝里衣,无语得翻了一个白眼。
“都是男的,你至于吗?”
“你快穿好到院子里,准备背书了!”乔景一跺脚,即便像被后面有鬼在追一样拔腿就走。
就这小子惯会穷讲究。
“有病。”裴舜钦没好气地骂一声,趿拉着鞋子回到房里开始穿衣洗漱。
等到裴舜钦将自己收拾好走到我闻斋前院,乔景已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她瞧见裴舜钦已然穿戴齐整,脸骤然一热。
“咳。”她尴尬咳嗽一声,将院规塞到了裴舜钦手里。
“念吧。”
裴舜钦一撇嘴,翻开书开始没精打采地念。
他站没站相,有气无力的样子活像没被乔用之打过的乔若,乔景从袖子里摸出根细树枝,学着祖父教训哥哥的手法“啪”得一下抽在了裴舜钦背上。
“站直,好好念。”
“你打人!”裴舜钦猝不及防她下此毒手,猛然扭头看向她,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你好好背我就不会打。”
“你!”裴舜钦气急,伸手想要夺过乔景手里的树枝,乔景轻巧往后一跳,眼疾手快地又抽了他手一下。
“你还要不要进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