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玉门关大捷,将无终一干侵略者直接逼出了离阳王朝的边界,远退至无终,几日过去,虽未佣兵再返,却也未曾递交国书,商议两国事宜。
国书一日未至,玉门关便要把守一日,临近年节,沈言璟索性从玉门关搬回了焦青染的府衙,打算陪陆千凉和喻羲和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
府衙中无事可做,近些时日军务也不算多,闲时,沈言璟便教一教喻羲和写字。
京中皆传沈言璟纨绔贪色之名,却掩没了他的一身才华。到底是生在帝王家的人,就算是琴棋书画,文武礼仪随便拿出来一些,也足够普通人受用一生了,更何况是皇室本就看重的圣人学说呢?
羲和乖巧得很,每一天学会的字都懂得举一反三,很少出错。她名字的两个字难写,沈言璟便抱她坐在腿上,握着她的小手一遍遍的写这两个字,不厌其烦的教。他能有这样的耐心,倒是叫陆千凉大吃一惊。
陆千凉总是笑他:“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耐心,日后咱们家小闺女,不用给京水带了。”
彼时陆千凉抱着被子坐在床尾,沈言璟正在宽衣。纯白色的亵衣略显宽松,以至于微微露出了些颈间的锁骨,那锁骨上……还依稀带着牙印。
幸得沈言璟平日里一身黑衫,还算是将自己罩的严实,这才未被人瞧了去。而今衣衫半敞的一回头,露出锁骨上的一点红,更叫人有些想入非非了。
陆千凉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唾沫,不去看秀色可餐的齐王殿下,抱着枕头顾左右而言他。
沈言璟伸手抽掉束发的发带,长腿一跨便上了床,拎着一叠军务与陆千凉并肩坐着,腿上盖着锦被查看信件。表面上一团和气,可锦被之下,二人的脚早就交战在了一起,动作幅度又不太大,颇有些闺阁情趣。
陆千凉不用翻阅信件,比之沈言璟的三心二意,她自然占了上风,不足一握的小脚踩住了沈言璟的脚背,暗暗试着力,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身侧的人,如瀑的长发垂散在一侧,更衬的肤色凝白,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封封的拆看着手中的信件,覆在指背上的指甲柔和饱满,宛若被水流冲刷明净的贝壳,透着些浅浅的粉色。
沈言璟亦不动声色,只是唇角浅浅的凝着些笑,同她闹成一团。踢蹬之下,陆千凉的小脚几次都蹭在了他的腿上,叫他不由得心头火气,可看了看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也只能咬牙忍下。
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这实在是有点儿强人所难……
“自家的闺女,还是要自己带大才有趣。”沈言璟突兀的一句道。
陆千凉动作停了停,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沈言璟是回答她刚刚说的那件事,脚上便也停了下来:“我还正要同你说这件事呢,你们皇室妃子生的孩子,不都是要送去给皇后养么?这我可不同意。”
沈言璟点了点头:“恩,以后我和旁人生了孩子,绝对不带回来给你养。”
陆千凉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伸脚蹬了他一下,转过脸去不打算理睬他了。
房间内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煤油灯不比蜡烛,燃烧起来会有些烟尘气,看书信看得久了会十分累眼。沈言璟向来是速战速决的性子,绝不拖拉,手臂一揽将陆千凉圈在怀里,半抱着她看信,锦被下将自己的脚紧贴着她的脚道:“脚这么冰,明日京水出城,你记得写张方子让他给你抓几副补药回来。”
语声停了停,他抬眼,又问:“腿疼不疼?”
自从折剑山庄断崖下二人逃生出来,陆千凉摔断了腿,虽说被柯暮卿医好,可一见风总还是会有些痛楚。
人的身子是消耗品,每一次重伤都会留下不能愈合的痕迹,重伤断骨更是如此。陆千凉骨伤严重,更是拖着伤腿在雪地之中走了半日有余,能恢复成现在的模样已经是柯暮卿巧夺天工了,虽说痛楚,却尚且能忍。
“尚可,我现在一逢冬日差点儿将自己裹成一只棉花球,估计待到明年春天,我都提不动剑了。”陆千凉道。
沈言璟笑答:“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到时候把你当成个金丝雀养在身边,每天只能看着我,看你哪里来的神气。等着,我去给你灌个汤婆子。”
言罢,沈言璟起身披衣,拢了拢胸前身后的长发推门而出。
魅惑的桃花眼勾人魂儿似的媚,日后若是没钱了,将他这张脸挂到勾栏院上去,也能卖个好价钱。开门之际,一阵风吹来,陆千凉窝在锦被上缩了缩,心中打着坏主意。
散落在床榻上的军务诸事驳杂,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在京城,这样的文件都到不了沈言璟的手里。陆千凉翻了几张觉得无趣,将信封拢了拢,摞做一摞。
京水整理文件,就像他的人一样,方方正正,刚直不阿,拢到一起便是一摞大小正好的方块纸。
小媳妇不愧是小媳妇,一个京水抵得上半个齐王府的下人好用,除了生娃什么都会。日后她和沈言璟离京,放在私宅上当个管家也不错。
陆千凉拿起成摞的信件,打算先放在床头,却有一笺偏小些的信封落在锦被上,一丝不苟的方块字,宛若活字印刷印出来的描本,墨迹犹香。
陆千凉认得,那是沈季平的字。
沈季平对写字有着独特的执着,一张信笺每个字排下来,大小走向都一模一样,一眼扫下去颇为工整。若是一张纸上有一个字写的不和他的要求,他甚至会废弃整张纸,只为了自己看的舒服。
好在那人握笔的手极稳,很少出现错处。若是放在陆千凉的身上,每月光纸笔的支出,就要多算上一份银子。
而今沈言璟与沈季平远隔离阳两地,沈季平怎会寄来书信?
沈言璟刚走,灌汤婆子用不了太多的时间,陆千凉飞速拆开手中的信件,匆匆扫了一眼。豆腐块般的字迹铺展开来,却是一封约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