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色的温泉池中,白雾蒸腾恍如云雾,间或间有水声轻落,低低轻响,在寂静之中却像是惊雷之音,分外悦耳。
容珩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他的面孔也隐没在白雾之中,看不清楚。
孟初一也没有催他,慢慢吃着雪糕品着那难喝的果子酒,说来也怪,几种食材混合在一起,原本难喝的果子酒也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入口,那酸涩反而中和了樱桃与雪糕的甜腻,交杂出一种复杂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若我说,有问鼎之心呢?”
容珩声音慢慢响起,声音里隐约带着笑。
孟初一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近在咫尺的容珩,朦胧雾气之中,他的容色愈盛,眉目流转间,全是惊人魅惑之意。
她眸光微敛,突然轻笑了声,“若你得了皇位,你的后宫佳丽只会哭死,一个比自己还美艳的话题,你让那些美人,情何以堪?”
容珩嘴角微抽,随即也笑,“若我能问鼎天下,后宫中也只有一个你,我管那许多美人做什么?”
孟初一挑眉看过去,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太会说情话了,简直可以编写情话大全了。不过姑且不论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听着,还是挺让人心动的。
她想了想,又道,“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励精图治总没有用联姻稳固江山来的容易。”
“我又不是奖励品,需要卖给那么多女人。”容珩轻笑,“此生此世,有你这么一个大麻烦,已经足够了。”
“惫懒,自私。”孟初一中肯评价,“你若成了皇帝,也一定是个昏君。”
容珩挑眉,“所以?”
“为百姓计,为自己计,你还是省省歇歇吧,问鼎天下,实在不符合你的秉性。”孟初一诚心诚意的道。
容珩盯住孟初一,久久不语,细长眸子闪耀着复杂的光芒,即便是朦胧雾气之中,也让人觉得那光芒透亮,锐利且复杂,让人看不清楚。
好一会,他突然轻轻一笑,“既然你如此说, 便听你的。”
语气自在而随意,仿佛她说的只是少喝些酒的闲语,而他应的果断干脆,也许下一瞬就会改了主意。
但他们彼此都清楚,他既然应允,便是终生之诺。
孟初一难得的有些歉疚。
毕竟野心是男人必备品,尤其是容珩这样的人物,更是心中有丘壑,他居然就这随随便便的答应了她?而且连她自己都觉得,她那些理由,虽然也都是真心诚意,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他居然也就这么答应了。
“不过,我需要些补偿。”容珩悠悠然开口。
“说。”
“江山美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我舍了江山,那你是不是该陪我?”容珩目光灼灼,十分厚颜无耻的扫了眼她周身上下,认认真真的道,“你最近又清瘦了不少,我得好好给你补补,否则手感不好。”
“……”孟初一陡然觉得,跟他一比,她才是封闭守旧的古代人。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滚。”
“滚哪?”容珩凤眸发亮,“床铺?还是软榻?都随你。”
她错了。
她真的不该跟这个男人比脸皮的……
孟初一认认真真的忏悔,然后看了看不知不觉已经被自己全部吃光了的碟子,不过这些碟子量本就不是很大,就算全吃了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半饱。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容珩看她一眼,眸里含笑,故意道,“什么待多久,我不过请你泡澡而已。”
孟初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如果真的只是想沐浴,她也不用花了足足半个时辰奔到这里,做足了架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且进来之后,服侍的人十分知情识趣的守在外面,这位登徒子颇有情致的闯了进来,拉拉杂杂说了那许多内容,又是慕容家又是长公主,甚至还来了一番江山美人的论调,如此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让她在这里多待一会么?
容珩轻笑,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孟初一一个趔趄落进他怀里,隔着温热的泉水,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量,她微微侧头,恰好看见他的颈项,完美的珍珠白的颜色,又仿佛上好的玉石,精致优雅的让人转不开眼。
这一愣神间,容珩低头,在她耳边轻道,“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孟初一一怔,眉头微拧,她不喜欢这种被宣告主权的感觉,想了想,“理由。”以她对他的了解,或者以他对她的了解,他应该知道,她不会喜欢这样的宣告方式。
容珩看她一眼,笑了笑。
“如今的大雍,比你现象中的复杂,慕容家,只是冰山一角,孟玉恬,只是导火线,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孟家女的身份以及酷似长公主的相貌,必然会让你卷入风波之中,当风波已经避无可避,我的护持,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孟初一微微沉默。
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有了容珩的护持,她必然会安全很多。而安全,确实是她如今最需要的东西了。
但是……
她抬眼看他,“你心里清楚,那样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你也势必会卷入风波之中。”
“既然我已经放弃了问鼎天下的心思,漫漫人生,何其乏味,不如随你一道,也免得我变成一个糟老头子。”容珩正色,随即轻笑,笑容之中自有倨傲之色,“而且,普天之下,除了我,还有谁能护住你的周全?”
孟初一心中忽然一动。
她怎么觉得,好像闻到了些许酸味?
眸光一锐,她盯住容珩,慢慢的道,“容珩,你确定没有瞒我什么事?”尾音上挑,隐隐危险的意味。
“自然是没有的。”容珩态度诚恳,“连我那些野心都说给你知道了,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东西瞒着你么?小初儿,你真的想的太多了。”
孟初一怀疑的看着容珩,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自己仿佛遗漏了什么,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轻响,像是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