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房,忠心、耿耿一边摆放买来的东西,一边好奇为何买这么多。
傅希言颇有经验地回答:“隔离期,囤货总没错的。”
周耿耿疑惑:“隔离什么?”
傅希言磨牙:“楚瘟。”
他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答应了楚少阳的比试。早知道对方是块有毒的牛皮糖,他就该供起来,早晚点香,让佛祖收了他。
现在后悔也晚了,前有狼,后有虎,走一步,看一步。
长夜漫漫,得找事干,三人收拾好东西,便泡了一壶茶,拿出点心,边吃边唠嗑。畅快淋漓地骂完楚光楚少阳张大山不做人,三人收拾心情,又聊到柳木庄失踪案。
傅希言分析道:“奶娘一家喝喜酒失踪,护卫找人时不见,门客离开后下落不明,采买的老头虽然没说,但怀疑他吞钱,那多半是携款采买时。综上所述,离开比留下更危险。”
三人想起中途回客栈的那一趟,都暗自庆幸。
傅希言还有一点没说。他们要是离开柳木庄后被楚少阳、张大山所杀,那背黑锅的人都是现成的。同为恶劣环境,相较之下,直接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敌人当然比柳木庄潜在的敌人更可怕。
他说:“我做个假设。设柳木庄失踪案是人为,绑匪为x。那么x的目的是什么呢?无非是寻仇、求财、恶性竞争之类的。”
周家兄弟点点头。
“若为寻仇,绑票不过是前奏,待柳木庄人人惶惶不安之后,有可能产生两种结果。一,x实力>柳木庄实力。那么他最后很可能会现身,向柳木庄发出致命一击;二,x实力<柳木庄实力。那他们有可能见好就收,过段时间卷土重来。”
两人有一点晕,又有亿点赞同。
傅希言突然间找到了做题的乐趣,继续分析:“若为了求财,那过后一定会送上勒索信。柳木庄可以选择花钱消灾,也可以借机抓人。前者暂保平安,但后患无穷;后者冒风险,但绝后患。各有利弊。”
周家兄弟频频点头,恨不能把柳木庄庄主叫来一起听课学习。
“若是竞争嘛,”傅希言想想柳木庄的业务属性――急公好义、助人为乐,不由皱眉,“总不会能x=宋江吧?柳木庄,听起来好不防火啊。”真令人忧愁。
忠心、耿耿面面相觑。怪自己文化水平太低,完全跟不上思路。
周耿耿忍了半天,还是没管住嘴:“鸭克死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当绑匪?宋江又是谁,他为什么要等于鸭克死?还有,我们要不要告诉庄主鸭克死和宋江的事?”
“……”傅希言扯出一丝假笑:“我不知道鸭会不会被克死,但我一定是你克死。”
周耿耿默默闭上嘴。
三人天南地北聊到凌晨,才在周忠心的催促下,意犹未尽地躺下。
傅希言躺在床上怀念了一会儿蒲扇毛巾,与室友结拜,发誓向老师打小报告者天诛地灭的大学峥嵘岁月,才迷迷糊糊地睡了,正梦到“室友买冰棍买来一块插着筷子的红砖”,就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门声闹醒。
揉揉眼睛坐起身,原来是郭平来了。
郭平正要找门客说离开的事,没想到门房说他的朋友们昨晚就住在这儿,立马找上门来。
解释留下的原因,傅希言掷地有声:“不战而退,非我辈所为!”
不想说就不说吧,郭平没追问,只问他还看不看病。
傅希言想了想:“来都来了。”
因为庄中出事,门客也清闲,郭平一叫就来了,认认真真地把了一分钟的脉,拿出一整套医疗设备――傅希言趴在榻上感慨:万万没想到,兜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没有逃过拔罐这一劫。
迷迷瞪瞪又睡了一觉,直到有人在他背上动来动去,傅希言睁开眼,听到郭平小声问:“寒气是不是没拔出来?”
门客淡定地说:“陈年老寒,哪能这么快就拔干净。”
傅希言扭头,想看看自己的背。
……多虑了,他看不到。
趁郭平出门送客,周耿耿哔哔:“什么大夫,连拔罐都不会。拔了大半天,一点痕迹都没有。”
周忠心也点头。
傅希言知道自己的体质有些特殊,一时也不敢肯定是大夫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郭平近晌午才提着食盒和药回来。
虽然柳木庄正身陷危机,但供应的饭菜很丰盛。郭平与他们一道吃,顺便分享今早刚从门客口中得知的第一手资料:“据说,除了柳木庄,镇上还失踪了两个人。”
傅希言看他边吃边喷口水,立马说:“分餐分餐。”
桌子面积太小,四人分好饭菜――被污染的扁豆由郭平独享,各自蹲到一边。
郭平抹了抹嘴巴,继续说:“两人失踪还比采买的老头早一天,一个地头蛇,一个包打听。”
傅希言随口问:“哪一天?”
郭平说了个日子,傅希言一怔,那不就是……他们来的第二天?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未几,门上出现几个人的剪影,有人敲门:“三位卫士可在?”
隔着门,傅希言没听清,瞪大眼睛站起来:“360卫士?”
门外的人也没听清:“是卫士吗?”
穿越了还要找360卫士,这执念,恐怕也只有――
傅希言放下碗,激动地打开门:“你不会是……周老板吧?”
情急之下,也没想到“天王盖地虎”“北京奥运”之类的暗号,直接问了一句,“你走的时候热搜谁闹分手离婚?”
对方愣了下,目光转向其他三个人,见他们抱着碗,各占一角,蹲着吃饭,又是一愣,抱拳道:“在下姓唐,是本地捕头。”
傅希言一腔热血哇凉:“你刚刚不是找三,三……”
“三位卫士?”
傅希言恢复冷静,扭头要走:“哦。找错了。”
唐捕头疑惑:“三位不是锦衣卫吗?”
傅希言回过神来:“看你这么执着,也是有缘,那我们就是吧。”
唐捕头和其他捕快:“……”
唐捕头干咳一声,提醒下属注意表情控制,对傅希言道:“此次前来,实乃受唐庄主之托,有事相求。唐庄主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请几位卫士赏脸。”
傅希言看着碗里的饭,不想浪费,转念又想到自己还要寄宿一阵,折中道:“行,那我们自带几个菜?”
唐捕头看了眼他碗里的剩菜剩饭,一时无言。
郭平以煎药为由留下了。
傅希言一行人端着碗,跟着唐捕头,方知这柳木庄庭院深深,一重接一重,占地广袤,竟比伯府更阔气。可见――是地价限制了西安未来景区的面积啊!
为免冷场,唐捕头顺势介绍起庄中布置:“这庄子有半座是庄主十几年前新起的。”
傅希言震惊。“急公好义”这么挣钱?!
周忠心心细,问道:“唐捕头与唐庄主相熟?”
其中一名捕快骄傲地说:“唐庄主是我们捕头的堂叔。”
忠心、耿耿供职伯府,不知道一个庄主有啥好骄傲的,但傅希言上辈子是普通人,自然明白普通人与名人沾亲带故的虚荣感,便连声道失敬失敬。
唐捕头果然喜笑颜开。
唐庄主将筵席设在四面环水的凉亭中,仅一桥可通。
周忠心脚步一顿,周耿耿称要“如厕”,唐捕头派捕快作陪,其余人继续过桥。
长桥尽头,角亭玉立。
亭名“无愧”,有对联曰:名利似烟转瞬逝,善慈及民恒远传。
第17章 是谁想太多(中)
唐捕头略微放慢脚步,傅希言知道又是自己的表演时间,似随意又真诚地称赞起柳木庄的善名,道:“人在镐京,便闻义举,到了裴介,方知不虚。”
唐捕头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人未必得善报。诸位在庄中留宿,想必已经听过这几日的传闻了吧。”
傅希言谨慎地说:“略有耳闻,愿闻其详。”
唐捕头便将庄中人口失踪案说了,与郭平转述的不无二致,还补充了人物关系的细节。诸如奶娘与吃喜酒的新郎一家早年发生过龃龉,护卫内部也有竞争云云。
傅希言越听越不安。话说他上次遇到萍水相逢,交浅言深的人――还是三皇子,后来……省略万字血泪。反正现在,他就在这里听唐捕头说“鬼”故事。
这群狗子,看似掏心掏肺,其实想掏他的心他的肺啊!
傅希言吓得连扒了好几口饭。
果然,唐捕头很快按捺不住,旁敲侧击地问起他的来意,并以好人阵营的身份,含蓄地发出协助的请求。
呵呵,这年头以假乱真的悍跳狼多到好人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身份了,谁信谁傻。三皇子他拒绝不了,这个必须可以。
傅希言舔掉嘴角的米饭粒,刚准备来个对跳,唐恭来了。
与傅希言想象中穿金戴银的富翁形象相左,只见他头戴纶巾,身着灰袍,面如冠玉,气度从容如山中隐士,且步履稳健,应是习武之人。
唐捕头带头起身相迎,傅希言等人跟着站起,唐恭微笑着摆手:“卫士莅临,蓬荜生辉,请坐,请坐。”
傅希言:“……”班长喊起立,老师喊坐下的既视感。
双方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炒热气氛。
唐恭无缝衔接了唐捕头之前的话题,一边问他的来意,一边表示:“如有需要,尽请开口,鄙人不才,幸祖上薄有家财,可供驱使。”
傅希言直言为求医而来。
他到裴介镇后的行动轨迹都是围着医馆转,不怕对方核查。
唐恭面露惊色:“观阁下面色红润,气宇非凡,不知是何症状。鄙人认识不少杏林高手,如有效劳之处,但说无妨。”
傅希言便说已请了府上的大夫。
唐恭疑惑地看向唐捕头,唐捕头说:“梁大夫。”
唐恭一脸恍然,又热情地举荐了其他几位门客,说是要来一场联合会诊,傅希言口中自是感激不尽。
趁着双方关系拉近,唐恭有意无意地套话。
傅希言装出年少单纯的样子,说祖上薄有家财,家里托关系进的锦衣卫,入职不满一个月,还是个新手,顺势婉拒了唐捕头刚才的求助。
唐恭幽幽地叹了口气,很快岔开话题,介绍起桌上美食来,等傅希言放开吃喝,他立马告罪离席,托付唐捕头留下作陪。
等他走远,傅希言感慨:“唐庄主气度非凡,常人所不能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亲自跑来接待自己说些有的没的,这是心大啊,还是自己面子大啊。不过他只说自己是锦衣卫,并未透露伯府,想来也没啥值得对方图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