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大军营帐
“哦?东承竟在三日内就凑齐了十五万大军?”
寅不归惊讶不小。
“是,这几日十五万大军正从沿线,向东承边境尼迪城聚集。据线报称,是把驻守在西陵边境的驻军全面调回了。东承此前为与天朗开战,也和西陵充分的交涉过,不出意外,西陵不会破坏盟约,参与我们两国的战役。”兰溢泽念着手中的文书。
“看来倒是低估了东承,想不到他们还藏着一手。”
“将军,既如此,下一仗又会异常艰险,东承被逼到末路,断然不会掉以轻心。我们还要继续进攻吗?”
见寅不归沉默了片刻,将领李金水继续道。
“其实此战不打也可,寅字军已然重创东承,我们不仅收复了旧土,还攻占了东承的黑角镇,以这样的战绩,回京的封赏必不会少。”。
“我军好不容易占据了优势,怎可轻易放弃?若是当下有困难就轻易退却,威慑边疆的作用将大大削弱。”兰溢泽反对。
“……当然要打。”寅不归从地图上抬起头。
“东承此番干预我方边境,实乃趁乱生事,非断起一臂不可,以绝后患。”
“更何况,我想要的,绝不仅是黑角镇,而是黑旗十二镇。”寅不归将匕首狠狠插进东承地图。
“仗还没有打完,就想着封赏,李金水你还记得寅字军法条吗?”
李金水闻言肃穆而立。“第十六条,败中求胜,先沉心气。戒浮戒奢,骄兵必败。”
“将军我错了,我现在就去部署。”
“去吧。”
“怎么了?老李已经走了,将军你怎么还皱着眉头啊。”兰溢泽问道。
“我总觉得,东承此次多出来的十五万大军有蹊跷,据先前多次线报,东承剩余的兵力多集中在北部,绝无可能在三日内变出十五万人来。”
“说得不错,但那十五万大军将于明日深夜抵达尼迪城外,人都摆在那儿,此战不可避免,非要揪其究竟,似乎也有些多余。”
“这十五万人突然出现,由何人带领,都没有得到解释,倘若不仔细考察,敌暗我明,这场战役可能并无胜算。”
兰溢泽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三日后
“将军,我派人好好查了一番。奇怪得是,此次十五万人的大军的具体情况,竟然无人知晓,线报称,连东承内部的将领都不清楚。”
“有这等事?到底是哪路神仙,藏得这么深。”寅不归眉头微蹙,“此战迫在眉睫,看来真要闭着眼睛打了。”
东承大军营帐内,烛火摇曳,寂静无声
“报——”一名小卒立在帐门前。
“进来。”清越之声悦耳中带着一丝冷峻。
“启禀将军,已查明,日前与我军交锋的,是天朗国三皇子朗康辙统辖下的军队。”
“朗康辙?”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东承将军抬起了头。
一点点的诧异,他起身,随是戎装打扮,束发高悬,一张清秀如幽竹出霜雪,明艳如东风拂羽花的容颜,足以令人心惊意乱。
好俊俏的少年将军,好一个器宇轩昂,挺拔不屈的俊美人儿。
俊俏将军略一思考,问道:“朗康辙现在何处?”
小卒拱腰回:“天朗国三皇子现正在北部督军粮草,不会亲自带兵,带兵交战的统领姓‘寅’,听前将军宋喻说,此人已连克各路军队数余次,声名显赫于边关,寅将军乃是三皇子手下得力干将。”
“是嘛……”俊俏将军轻嗤一声。想不到朗康辙乐于坐享其成,枉费本将一番苦心,试图与之一战,也罢,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物让你这般器重。
“寅将军……可是两年前攻下北方诸城的那个寅不归?”
“正是。”
“你下去吧。”
小卒走后,俊俏将军拿着纸函反复观摩,上头记载着两年前埠城之战的详情。
“倒是个人才,不知明日之战,你能否给我惊喜?若是不能,你就真的想归,也归不得了。”
两年前埠城战役炎炎夏日天朗谛昆二十四年
天朗国营地
“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不必急,就这样驻扎即可。”温和的音色,淡定的人。
“可是,敌军击鼓挑衅好多回了!逼迫我们前头军后撤了好几次!”
“我们来攻城,本该是他们恐惧,他挑衅他的,急什么。”
寅不归继续下着象棋,“军师这防守的滴水不漏,教我怎么突破?”
“将士们都困惑不已,不知将军为何如此,坚守了半年就是不出战……除了挖战壕埋伏弓箭手,我军竟然无一丝动作,北方的勘察兵都跑咱们林子里来了,您也不让追杀——”陆远焦急念叨着,“此次远行作战,就连我们这些下属,也都看出了埠城粮草丰厚,靠围城干耗,不是良策,将军——”你怎么就是不急呢!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放下手中的棋子,寅不归抬头问道:“那地宫挖得如何了?”
“地宫??挖?”询问的副将陆远茫然呆愣,问我吗?将军这是要干嘛?
“启禀将军,地宫的道路已经完全打通,今日午时完成,正在做扫尾工作。”一直站在边上的李金水开口道。
“啊?打通……?”陆远似乎领悟到什么了。
“正好,明日传言,说我军早有人随他们出城之人混进,只等时机成熟,晚上纵火,打开城门放我军攻城。”
“可是将军——”陆远还不懂,为什么一下子地宫,一下子传谣言的。他隐约能猜到,攻城之战已不远。可他也知道:“粮草只够两个月!”再不打就来不及了。
“我们可以等,一个月后必能攻克埠城。”不急不慌的说完,寅不归抬头看向陆远,笑道:“到时候,恐怕要麻烦你——暂且领兵驻守埠城了。”
“……是!”虽讶异于将军的谈笑风生,但陆远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走,跟我去探探地宫状况,看咱们这番收益如何。”寅不归看他一脸凝重,不由露出简洁的笑意,那是玩性大的人偶尔使坏时,常有的笑意。
“……”陆远心头一下缓下来,“遵命。属下现在就去拿铲子和铁锹……”不会真是去挖坟吧??
“……,不用,人去就行了。”
在陆远看来,他们将军说话常像开玩笑。可熟悉将军的人都知道,这位将军压根就不懂玩笑是什么。
寅不归是个治军严肃的人。平素不苟言笑,在军中颇有威信。而私下里,他的脾气又甚为亲和,认识好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小卒。鉴于他公私分明的性格,大家都觉得将军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且似乎永远胜券在握。
陆远记得,有次他们夜间突袭,把人数众多的敌军赶进隘口。本来可以关门打狗,将军却说:“打狗不用关门,你就守在门口,看他敢不敢出来。”
于是全军后撤,秘密退出隘口,只每晚派一溜骑兵前去巡视。原本敌军以为有计,愣是不敢出隘口,四五天后,这群“瓮中”之鳖实在憋得受不了,奋力冲出,发现隘口没有人驻守,恼怒之余才明白,原来寅不归手头兵马不足,根本不敢正面对峙。正在这精神松懈,收拾装备打算行军之时,将军领兵回攻,天朗援军恰好又至,活捉了敌方千余人。
欲败其军,先溃其志,避其锋芒,击其薄弱。
这种战术最好就在于,成功给后来交战的将领们制造了阴影,总担心寅不归又耍什么诡计。奇怪的是,一个一向为人沉稳笃定,作风磊落的寅将军,在别国将领眼中,就这样成了一只兵行险招的寅狐狸。
将军解释说,看来那些将领们对“兵不厌诈”有了更深的体会。
还有各种奇袭,东一锤头,西一棒头,追着敌人到处跑。敌军火气上头,回头追击,但寅军的银甲鹰军,岂是一般军队追得上的?待到他们追得意气消磨,再接着打……颇像与邻家小孩抢玩具似的。
寅不归利用行兵的神速和军队的突击力,屡屡得胜,重挫各方敌人锐气。每次偷袭胜利,就如同,向那些久经沙场的名将屁股上狠狠踹一脚,恨得各国大将牙痒痒,发誓要拿寅不归——这名年轻后生的心肝下酒。
将军倒是淡然的很,反正没人能撼动他,他自得其然的喝茶下棋,纵马驰骋,遛鹰过弯,一如往日。仿佛在将军眼里,观各路兵马交战,就和看门前猫狗打闹一样。
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传说毕竟是传说,且看陆远走后,营中情况。
“军师有何看法?”
“将军深知连月干旱,势必引起城中大火,以等待开门为幌子动摇敌方军心,趁敌军胆战心惊,倦怠之时,地道直通城中,开门引军,一举灭敌。”
“地道进入城中的人,一拨开城门,一拨杀至首脑府,待大军入城即汇合。首领一灭,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埠城一贯以易守难攻闻名于天下,地域广大,为北方诸城之首。其首脑府更是固若金汤,将军不惜血本,下此完全之策,志在夺城,势在必行。”
寅不归沉默的坐在原位,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灼灼其华的眸子,幽深如千尺潭水,似无波澜,又似萤火般流溢着星星点点的光彩。
“将军一年前出访埠城,难道就画好埠城内部图,做好安排?”军师再细想,不由越发诧异。
“那倒不曾。”寅不归一笑。“只不过在城中安插了一户农家,对城中地势也有些许熟悉,听他所言,埠城西北角有一数百年前的贵族墓,占地较大。贵族墓一端在城外,另一端却延伸至城内。埠城位处高原坡地,气候干燥,土壤疏松,借这个墓打通暗道并非难事,再者,我军刚攻下朴城,需要修生养息,不宜正面迎敌,故作此想。”
半月中,正值天气最为炎热之时,各处夜间走火情况让埠城守将忧心忡忡。内务府总疑心是内贼投放,不由加紧城防和巡逻,考察内部人员进出,一时间人心惶惶。而每日登场视察,总发现天朗国驻军已前移,逐步逼近。虽未攻城,可这默契,无形中给埠城内务府添了很多压力。如此翻来覆去,几个星期下来,闹得各守城将领心内疲惫。
第二十一天,天朗国发动作战,一切按计划实行,埠城攻破,杀向首脑府的人马,趁敌军闻城破慌乱之际,冲入府宅,斩杀敌将,获得了第一轮的胜利。疲惫的埠城将领虽以英勇善搏斗闻名,却显得无力回天,不知怎地,防守纰漏层出。
一切正常运转。只不过,寅不归这边遇到些麻烦。
有一员猛将率百余名骑兵,从城外窜出,乘营地空旷之际,砍杀过来。
此人宽额虎面,乃为埠城督粮草的偏将。近日已觉危机,于是连续多日偷偷带人马出城,安置在小县里,终于集得百余人。
“寅不归!”这偏将带兵至天朗营帐,却吃惊停步。
“敢问将军名讳?”寅不归一个人骑马立在辕门外,黑鬃血马,黑冠红披,冠上缀风向羽翎,蹬长靴,提轩辕画戟。沉和的声音伴猎猎战风吹来。
“敝人胡含,寅将军有何指教?”虎背熊腰的偏将言辞耿直,不卑不亢。“胡某人已识破将军攻城战略,奈何为时已晚,只得草草结兵,若能生擒寅将军,这埠城之败也不算输尽。”
“胡将军为人忠诚,兢兢业业,寅某着实佩服,若胡将军能为埠城首脑重用,这埠城又怎会轻易陷落。”寅不归不慌不忙道,“然则胡将军只被派去督军边路粮草。如今埠城已破,将军和众将沦为无家之士,身为豪杰不得用武之地,寅某为将军惋惜。”
“无家之士亦能杀敌报国,吾北国男儿不以北国为家,难道还能投靠你天朗竖子!”
胡含听出寅不归话中之意,怒意横生。劈马迎寅不归而去。“死到临头还狂妄,招纳北国降兵,你可有这资本?!胡某人不杀你个片甲不留,天朗小儿可是要爬到爷爷头上来!”
见寅不归依旧一动不动,胡含怒骂道:“寅将军独立辕门,玩得是什么把戏?”胡含不是无脑匹夫,眼看将至寅不归面前,立刻调转马头,回身侧跃横刺一枪,这枪虽首发,却以防为主,攻为试探。
寅不归面不改色,一拎马辔险过一枪,右手已提戟直打胡含面门。
“若谈把戏,何不说独挡千军?!”
胡含不由一惊,架住戟身,顺手从挎袋里拔出马刀就要砍。对寅不归可不用讲什么义气,如今取他首级才是唯一正道。
“本将首级,也得有本事,才能来拿。”寅不归轻悠慢缓道。
大概也是有了些怒意,寅不归拍戟打戟尾弹击开马刀,抽回画戟如抡鞭一样,甩刺胡含。胡含是一员猛将,毫无畏意,见招拆招。寅不归戟身如黑龙出海,驰骋云间,轻重交会相攻,招招直逼险要之处。而胡含也打得虎虎生威,□□挥出呼呼作响的风声,硬是生生拨开近身的戟刃。
两人战得气势澎湃,金铁之鸣震得人耳晕目眩。虎背熊腰的刚猛北方大汉,扬刀痛击。身形瘦弱颀长的天朗青年,迎戟临风。一时间僵持不下,只能各展雄威。
北方将士见战况如此,打算绕开寅不归直捣营帐,却听一声怒吼,胡含逮到间隙恰欲施展,又被寅不归强行压制,正是火冒三丈,满头大汗。寅不归却飞身跃起,虚晃一指,骗得胡含匆匆躲避,迎头愣是踹了胡含三脚,把胡含蹬下马背,“嘭”得一声摔得地动山摇。
这一场面变换着实迅速,北方将士怔忡着,看将领倒地,傻愣着不知该怎么进行下一步了。
胡含不服输的要跳起来,没等他起身,寅不归的戟尖就刺破面前的土地,笔直的立在他眼前。沉重古朴的黝黑画戟默默传达了一种征服者的霸气,让胡含瞪大了带血丝的眼睛。
“胡将军!”寅不归下马伸手,俊颜温和恬然,仿佛刚才只是一场角斗的游戏。
胡含顾自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并不理睬。寅不归讶异于自己多此一举,却见胡含耿直不屈的脸出现在面前,拜倒在了地上。
“胡某是死心眼,输了便是输了,要杀要剐,任凭处置。”胡含言语虽礼貌,却并未有妥协之意。
“……”寅不归不语,看向辕门边不知所措的兵士们,再道:“若是诚心请你投靠我天朗呢?”
“……胡含对不起北方父老!”
“埠城如今已属于我天朗,埠城百姓自然也是天朗百姓。本将答应你,不动百姓一财一物,不伤百姓一丝一毫,依章办事,你可愿留我军中效力?”
“将军本就不该惊扰百姓生活,否则定安不下埠城,理所当然之事,有什么好商量!胡某人又何惧?!”胡含半晌愤懑道。
“若这天下,有朝一日尽是天朗的,你也不愿替朝廷安顿好你北方子民?”寅不归气度悠闲,言辞淡泊有致。“把你留着,日后北方百姓尚有你照料,能过安稳日子。若你不愿,便是死了,你也无力为你故乡做任何事情!”
胡含听得一怔,虎目瞪得浑圆,内心翻腾。本想奋力挣扎,奈何几名副将上前,剥夺了他的兵器看管着,大有不让他轻易寻死的架势。此时外围兵马归来,将胡含的一千人团团包围。胡含愤恨的叹了口气。
“我寅不归如何处理北方,是我作为胜者的选择,与一个将死之人无关。有能力者,安身于世,方能一统天下!你若执意平庸,无为而终,旁人当不必管你死活。”寅不归淡定自若,言罢袖手而归,“想好了,就去路远那里领七万兵马,五天后启程,攻下柏州,回来见我!”
“寅”字军旗在谛昆二十四年秋天,成功收取北方十城,南起天朗边界,直至北长城。包括被侵吞十二年之久的三州,柏州,涣州,楼州。其先锋军,所向披靡,北国望而生畏。
天朗谛昆十九年;西陵癸丑年
时间回到七年前
嘉隆皇家宫廷御苑初春的最后一场雪
“幽儿,你看看谁来了。”皇后明晴在近侍的簇拥下走进御苑,就看到十二岁的墨子幽在观雪画梅花,点点梅残,在雪中如火般鲜艳,一如墨子幽一席紫金绸缎长裙,华贵难抑,典雅天成。
“母后?”墨子幽抬首轻快一笑,愉悦的绝美脸颊漾着淡红的晕,兴许是因为化雪时节太冷,冻红的,可别人愣是瞧不出这位公主的丝毫畏缩,她洒脱轻灵,笑颜如此绚烂,仿佛一簇火苗般夺取了少年的全部注意力。
“幽儿又胡闹了,你的狐裘披风呢?!”明晴受女儿格外明媚的笑颜感染,心头亮起来,但又为这调皮女儿不受拘束的性子而气恼,“你忘了去年冬天受寒一病不起了吗?母后两个月都寝食难安!”明晴从侍女手里接过裘衣为她系好,一阵责备。
墨子幽深怕母后长篇大论的训、诫,又见明晴身后跟着一个少年,立时笑道:“母后又给幽儿送礼物来了?”这一说,提醒了明晴,将身后少年揽至跟前,“你这丫头,这可不是寻常人家子弟,母后怎能随便赠予你?”皇后明晴瞪了女儿一眼,嗔道,却被女儿的话逗笑。
“这是你琳姨的长子康辙,自你琳姨去后,我们与天朗皇室便没了联系,康辙有心,此次特意前来拜访,你可得好好招待他。”
“琳姨的孩子吗?”墨子幽偏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少年。朗康辙个头很高,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他一身紧袍猎装,英姿飒爽,相貌英伟,神色稳重,有一种皇族人独有的气质。
“公主有礼了。”朗康辙行礼示意。
墨子幽乖巧的回了礼。见“琳姨长子”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墨子幽倒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的等他瞧完。
自第一眼见到墨子幽起,朗康辙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竟连皇后吩咐的话都未听清。
“平日里不是总嚷嚷着要去天朗玩?有什么想了解的,多问问康辙。”
“咳咳。”身边的内仆适时惊醒了这位少年的呆滞。
“皇后娘娘、公主恕罪,康辙一时为公主的美貌所摄,冒犯了公主,失礼了!只因公主美如仙子,竟令康辙不能移目……”
“你的意思是,你冒犯了我,是我的错咯?”墨子幽毫不客气的回道。
“不敢不敢,只怪康辙嘴笨。”
皇后明晴含笑看着少年微红的脸颊,又去轻撇自己女儿,不由笑意更浓。
那面无表情,挥手示意作罢的无奈动作,可不是又耍小性子了嘛,她这宝贝女儿最怕别人端着架子跟她说话,一听就烦,也不知琳儿的这孩子能否讨她欢心。
若是合适,倒是能促成段好的姻缘,也好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幽儿,康辙是天朗的三皇子,你可得拿出应有的礼仪来,不可胡乱耍脾气。”
墨子幽努努嘴,懒懒道:“我知道了……”倒是一副娇憨的模样,让人生不起气来。
“只可惜琳姨已经仙去了,幽儿时常想念琳姨五年前陪女儿玩的日子,便是有这位哥哥,也是不能够替代的。”言语中透露出些许伤感。
身旁的朗康辙见谈起母亲,不再沉默,从怀里掏出薄木锦盒,恭敬道:“皇后娘娘,公主,康辙来时,受母后贴身侍女所托,将母后生前的一些信件转交娘娘,以期不负多年情谊。”
明晴想起琳儿,便情绪低沉,闻言更是神情黯然,她接过锦盒,眼神复杂的细细打量,“你母亲是从天朗来西陵的途中遇难,此事有我的责任,每念及此事,我便痛不欲生……”发觉了自己情绪有些激烈,皇后明晴又振作起来,微微一笑道,“康儿生得倒是像你父皇……也不知你那弟弟,是否会更像琳儿。”
言及于此,她似是感觉疲惫了,便交代墨子幽好好接待朗康辙,便亲手捧着盒子先行回宫了。
“奇了,宫中人常言我长得像母后,为何皇后却是这般说词。”朗康辙似有些不服气。
“因为你只是外貌像,气质神态全却不一样。”墨子幽走至醉雪亭,端起新倒的茶,轻抿。
“公主?康辙不明白。”
“琳姨为人清净,如一块冷玉,冷淡却温情,有脱俗之气,不爱权贵名利。而你呢,眉宇间藏着傲慢,虽已收敛,偶有显露,俗世气息太重,更像皇伯父一些。”
“你腰上挂着封王的玉佩,如此看来,皇伯父待你应是极为看重的,再过七八年,你许会成为皇位有力争夺者之一,母后说得不像,何错之有?”
朗康辙素来厌恶别人对自己进行指摘,怎奈这墨子幽清声清语,完全听不出褒贬,只让他觉得如冰泉流过心头,宛如知己在畅谈,更是浑然不恼。
朗康辙想她年龄尚小,不仅容颜绝美,秀色天成,又这般天资聪颖,伶俐过人,若是日后能娶而为妻,也是乐事一件。
“对了,你有个弟弟?”墨子幽转念想起,放下茶盏问道。
“不错,康辙有一弟,当与公主同岁,小释由于年纪小,此番便没有前来。”
“哦。”公主莫名心头有一阵奇异的感觉略过,想不明白来由,她顿觉无趣,再看对面那少年,倒是笑如朗日,看起来颇有气度。
不知道数年后,你的笑是否能如今日般诚恳坦然?
抑或尽是假言虚情,如同父皇大殿上那些文武百官一样?
墨子幽初见朗康辙,就知道此人将来定会驰骋朝堂。她虽并不喜欢权欲熏心的人,却并不妨碍她与之交流,为将来的西陵谋一份交情。
所有的皇家子女,再怎么心思纯澈,对于这种事情,都是无师自通的。
十几日后,朗康辙离开嘉隆城皇家宫廷,明晴皇后则和女儿墨子幽乘坐辇车,在陪从的护送下回西陵。
分别的时候,朗康辙从马背上回头,大声喊道:“若是墨儿愿意,愿与你定七年之约,七年后,定铺十里红妆,娶你一世钟情!”
墨子幽只是笑,登上辇车,抬眸远望青黛的山水,不再看他一眼。
“幽儿可是喜欢康儿?”明晴命人放下帘幕,看着女儿道。
“不喜欢。”墨子幽淡淡答,眼里清明得可以装进江山锦绣。无边的风光只能融为她眼中的一角,化为浅浅一笑。
面对回答如此笃定的女儿,明晴不懂她心思,正是好奇,只听女儿接着说道:“但也不讨厌。”
“以后幽儿还要他帮忙壮大我们西陵国呢。”墨子幽笑笑。
“他毕竟是你琳姨的孩子,日后若是相见为敌,也别太绝情绝义了。”
“自然听母后的。”
“那么,本宫的幽儿,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子呢?”
墨子幽撑着下巴,清澈的眼里浮现了一丝困惑,显出了难得的稚气。“母后,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明晴眼神游移,望着手上的薄木锦盒,轻轻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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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继续出存稿……不用现写,真是太爽了。捉了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