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寻走到垃圾桶边,把空水瓶放进去。里面的垃圾都排列整齐,让晏君寻想起了历建华卧室里的收纳盒。
“他懂得如何合理利用空间,做卫生的时候很细心。我觉得他有小孩,但他不是变态,他不是……”晏君寻有点犹豫,回头看向时山延,“刘鑫程和历建华这种人。”
* * *
他们两个人从停车场出来,穿过街道去开车。
普利小区的门口晚上很热闹,空出来的场地留给了阿姨们当斗舞场。她们组建团队展开活动,打开光屏就能和十万八千里以外的网友斗舞。id通导器的普及让个人移动光屏代替了手机,它的实物只有耳钉那么大,方便随身携带,可自行设置佩戴方式,真的当成耳钉戴也没问题,出门时哪里需要点哪里。
停泊区更像城乡结合部,它的城区规划实际上就是没规划,光铁直接贯穿整个区域,给居住环境造成了噪音污染。区域中心也因为光铁的贯穿向东转移,像普利小区这种半旧不新的楼区还有点光桐区等发展地区的影子,靠近低暧山脉焦炭厂的区域全部都破得不能看。
“您已支付停车费用,”停车位升降围栏自行下调,系统刻板地说,“祝您一路顺风。”
晏君寻的id通导器亮了一下。
小橘龙还戴着时山延的墨镜,它抱着前爪,说:“特别督察局留言,姜敛说他在‘美味美味超美味’里等着你们。”
晏君寻握住方向盘,冷酷地说:“没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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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美味超美味”是家私密性较高的烤肉店,就开在特别督查局附近,还是姜敛老婆的店铺,他每天下班都要提着公文包到这里来接老婆。
“居民调查还在继续,相关物业盘查也在继续。惠合和堤坝都没有监控摄像头,而普利的摄像头在案发的那一周里坏掉了。”姜敛翻着烤肉,“但是有很多人知道历建华的房门密码,他朋友说他所有密码都是生日。不论是刘鑫程、历建华或者霍庆军,凶手都没有在他们家里留下指纹和唾液,他太小心了。”
“倒不如说是职业习惯,”晏君寻晃了下装有冰块的啤酒杯,琥珀色的啤酒正冒着泡,“他清理房间很专业。”
“你觉得是清洁工?”姜敛看了眼时山延,又看向晏君寻,“普利的物业说他们跟一家叫‘准点清洁’的保洁公司合作很久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历建华被发现的一周后我们就盘查了‘准点清洁’,他们有清楚的工作表,上门服务能准确记录到几时几分。但是历建华的母亲有洁癖,对保洁工作很挑剔,给历建华安排的保洁人员她都要亲自审核,没有人能让她满意,所以在她去世以前,都是她自己在为历建华打扫卫生。不过历建华从没换过密码,谁都能进去。”
“凶手做过这份工作,不代表现在还在做,他的年纪比你大,”晏君寻抬头看着紧闭的包厢推门,门上覆着浮世绘,女人横卧的姿势和刘鑫程楼道里的涂鸦有些相似,“他选择的被害人都是十年前上过新闻的。你对性侵受害人的调查呢?”
姜敛再次看了看时山延。时山延吃饭很安静,一点也不像被关了四年的人。他对烤肉蘸酱的调制颇有研究,香味已经越界到了晏君寻那里。他甚至不喝酒,热牛奶在旁边显得格格不入。
“刘鑫程案里的性侵受害人已经搬离停泊区了,”姜敛让自己的眼神不要那么明显,“刘鑫程出狱后尾随过她,她当时报过很多次警,督察局禁止刘鑫程再靠近性侵受害人的居住区域,但没用。他对性侵受害人的精神伤害一直在持续,两年后性侵受害人就搬走了。”姜敛斟酌着用词,“光桐区有更专业的心理医生在帮助她,她的家属虽然对刘鑫程的死拍手叫好,但同时也很震惊。调查证明他们都没有回来过,更没有再跟刘鑫程接触过。”
时山延抬头看了眼姜敛,问:“你要烤肉吗?”
“……不需要,谢谢。”姜敛识趣地把烤肉镊子送到另一边,他喝了口酒,对晏君寻继续说,“历建华案里的性侵受害人生活受新闻影响很大,历建华入狱后她也没有了工作,在家待了几年,听说历建华要出狱的时候跳楼了。她没有直系亲属,葬礼也是远房亲戚帮忙办的。至于霍庆军……他的案子更加复杂。”
“霍庆军2154年的时候,是停泊区第六中学的数学老师,他是因为性侵学生被判了十年,进去的时候老婆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霍庆军本人始终否认自己性侵过学生,对判决结果表示不服,数次提出上诉,但都没有成功。他出狱后继续上诉,找工作四处碰壁,最后只能在堤坝小区当个门岗保安,去年年底还来过督察局。”
“受害人呢?”
“都没留在停泊区,”姜敛说到这里又为停泊区的未来担忧起来,“现在人才都往发展区跑,谁留在咱们这个鸟不拉屎还带灰的地方?当然了,你们两位人才除外,你们都是有着奉献精神的好青年,我替停泊区谢谢你们。”
“不用谢,”晏君寻喝光啤酒,“全是傅承辉的功劳。”
“这次的案子牵扯太多,”姜敛侧耳听了会儿大厅光屏里播放的新闻,撇了撇嘴,“刘晨刘记者铆足劲地往里跳。喏,你听,他又把几个被害人的性侵案子拿出来讲,这几天他家的实时推送都写的是仇杀。”
晏君寻回过身,推开门,看向大厅光屏。时山延也回过身,还没有看到,晏君寻就又把门关上了。他目光挪向时山延,说:“不好意思,我见到这人就恶心。”
时山延点头:“让我也恶心一眼。”
晏君寻不给开,他说:“仇杀会更有标志性,起码会销毁性侵资料。”
“人会下意识地回避一些事情,不一定是害怕,还有可能是无法直视在这件事情里情绪失控的自己。”时山延停顿两秒,表情突然神秘起来,低声怂恿,“这种心情也可以代入高潮时的你自己。”
第7章 天性
“你的特装任务审评里应该再加一条性骚扰,”晏君寻的手还放在包厢推门的把手上,他在包厢昏暗不明的灯光里,终于露出了藏在困倦表面后的利牙,“如果他们没时间录入,我可以代劳。”
“听起来你跟他们的关系比跟我还要熟,”时山延眼神里没有半点歉意,“需要我主动提供完整指纹供你呈交吗?”
姜敛坐在对面,握着筷子观察他们俩。他嘴唇翕动,试图阻止气氛的逐渐紧绷,在脑袋里飞快地筛选着合适的劝架词。
包厢门外有脚步声,晏君寻收回手,在服务员推开门的那一刻说:“再给我一杯啤酒。”
两个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倏地消失,晏君寻把空酒杯推到一边,埋头吃饭。他不该认真的,时山延正在诱导他的情绪,越提防就会越在意,这是变相的意识攻占。
时山延点了支烟,他在烟雾升腾里没漏掉晏君寻的变化。包厢外面的大厅有点吵,喧杂的人声渗到包厢的各个角落,像群快速攀爬的蜘蛛,淹没了整个烤肉店。但是时山延不讨厌这样的环境,他可以枕着喧闹声睡觉,也可以就着喧闹声回味晏君寻刚才那几秒的狠厉眼神。
晏君寻的脑袋里有块小黑板,他思考时总在上面涂涂改改。他热衷于给自己搭建舒适区,并且喜欢待在熟悉的规矩约束里,他对系列谋杀案的热情与这些特性截然相反。姜敛把这个表象叫做晏君寻的乖巧,时山延则把这个表象当做晏君寻的防备。
时山延认为晏君寻继承了那个名叫“阿尔忒弥斯”系统的某些部分,比如狩猎天性。晏君寻在自己的行为里不断强调规矩,这不像是强迫症,更像是自我保护。他在暗示自己应该待在规则里。
烤肉店的烟灰缸是河童捧碗的形象,时山延弹了下烟灰,仿佛在施舍。他收回目光,烟雾却模糊了他和晏君寻的距离,让两个人的侧影不分你我。
正常人不需要强调就能感受到社会约束力,大家在正常情况下都会自觉遵守道德行为准则。只有黑豹队员长期执行险地任务后,在重返社会生活前,会强调规则存在,进行专业的心理调整。
“难搞……”姜敛一语双关,他翻动着自己碗里的烤肉,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刘鑫程在便池墙壁上贴的报纸截图就来自刘晨当年的报道,其实这次三个被害人的性侵案他都报道过。虽然不能主观臆断,但我一直认为历建华案里的性侵受害人跳楼是因为个人信息被刘晨放进了报道里。”
“不是报纸截图来自刘晨的报道,”晏君寻已经调整回情绪,“而是刘晨报道里的照片都来自刘鑫程。你应该仔细看看刘鑫程窗户上贴着的照片,其中有不少刘晨都用过,他在写新闻的时候喜欢把这些当作噱头。”
“事实证明喜欢看的人也不少,”姜敛捏着筷子叹气,“刘晨的实时推送点击量很高,他还擅长使用煽动性的词语调动读者的情绪,让他们在评论里参战,以此获得更高热度。”
晏君寻吃了烤肉,说:“你得跟你的人说清楚,不要再给刘晨透露案情相关。”
晏君寻穿着t恤,握筷子的手腕内侧很白,整个人一眼看去像是放在油腻饭桌边的一盆花,水润饱满。他拉过新的啤酒杯,单方面忽略时山延的烟味。
“你不知道刘晨实时推送新闻的覆盖面积有多广,就连来打扫的阿姨也是他的忠实粉丝,今天还在问我案子有没有进展。”姜敛说到这里吃不下去了,他也愁,“明文规定了还是有人愿意偷偷挣这笔消息费,除非刘晨放弃当个搅屎棍。你觉得他的新闻会影响凶手吗?”
“凶手看过刘晨的报道,”晏君寻端起新的啤酒杯,“有可能是从刘晨的报道里挑选的被害人。”
“你这样说让我很担心,”姜敛觉得刚才吃下去的烤肉也不香了,“我可以跟刘晨谈谈,但是订阅实时推送的太多了,我们现在连进行筛选的要求都没有。君寻,你得再给我一些信息,那些你觉得值得提出来,可能属于凶手的信息。”
心理侧写也是心理画像,它和心理尸检、地理画像等都属于刑事侦查分析,但它只是侦查工具,不能作证。通常情况下,心理侧写师除了需要极高的个人天赋,还需要行为科学的高等学位。
晏君寻过去在系列谋杀案里帮助过姜敛很多,可他不是无所不能,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收集。
“请你自己也好好加油。我明天要先去一趟霍庆军的家,”晏君寻一口气喝完啤酒,“虽然凶手不太可能回去。”
“他为什么就对历建华的家情有独钟?”
“因为他渴望历建华那样的家,宽敞,明亮,舒适,没有危险。”晏君寻放下啤酒杯,把脸埋进手掌里片刻,呼出口气,再抬头看着姜敛:“他挑选的被害人肯定还有某种共性,只是我还没有看到而已。虽然这不是仇杀,但他‘制裁’被害人的时候还选择了分尸这种办法。他把他们扔进排水沟,下饺子一样,这是他对他们的态度,他非常,”晏君寻加重语气,“非常憎恶他们。”
姜敛抓住重点,说:“憎恶他们,而不是性侵?”
“不能这么说……”晏君寻的余光看向时山延,像是在反驳时山延先前的话,“他是因为害怕性侵过程才回避房间里的相关元素。别说高潮,性侵里没有高潮,性侵里只有暴力。”
作者有话要说:心理侧写的相关资料参考《犯罪心理学》第七版·curt r.bartol,anne m.bartol
第8章 秀莲
“你的意思是,他既憎恶这些实施性侵的人,”姜敛放下筷子,“又害怕他们房间里象征性侵过程的那些照片和视频,所以他有可能经历过性侵对吗?这太像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晏君寻陷入沉默。他时常陷入沉默,不管周遭有多吵,都干扰不了他的思考。
时山延两指间的烟静静地燃,他想:多漂亮的狩猎姿态。
“他经历过性侵,不止一次。他能和性侵被害人共情,但是他不同情她们,他也不同情自己。他熟悉性侵——用性暴力更合适,他熟悉这件事情,并且对这件事感到恐惧和绝望。他拉上了刘鑫程房间里的窗帘,因为刘鑫程贴在窗户上的照片让他害怕;他没有打扫刘鑫程的便池,也是因为便池墙壁上的写真截图让他害怕。他对刘鑫程的家充满恐惧。你给刘鑫程楼道里的涂鸦拍过照吗?有个女人的脸上被画了络腮胡子,那是凶手添加的,他把那个看作自画像。”
姜敛扣着细节问:“他为什么要画胡子?”
“因为他在作案的时候把自己想成了男人。”晏君寻握着的啤酒杯淌着水珠,把他的掌心打湿,“历建华家里客厅的窗户对面是玻璃楼房,凶手站在客厅里像照镜子一样。他不能照镜子,那会让他的幻想破灭,所以他拉上了历建华家里的窗帘。”
刘鑫程楼道里的涂鸦充满性暗示,晏君寻记得女人脸上的胡子,但它们仿佛是寄存在角落里的小纸条,被房间里的照片埋没了。晏君寻起初没有注意到,直到他们从历建华家里出来时,时山延说的那句话——
巨婴不想当爸爸。
既然巨婴不想当爸爸,那性取向明确的刘鑫程也不想强奸有络腮胡子的男人。凶手在两个被害人房间里都试图做个男人,“男人”的想象让他可以自信地施展计划。他从中得到了力量,得到了曾经伤害自己的力量。
姜敛神情微变:“凶手是女人?”
“分尸是个技术活,”时山延指间的烟燃到底了,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她不怎么会,力气也不够,只能借助了别的东西来进行切割,所以把尸体处理得乱七八糟。尸块表面的擦挫伤痕方向不一,因为她在切割的时候需要不断拖拽尸体,好让尸体呈现出最方便切割的姿势。”
铁网上的烤肉还在滋滋冒油,只有时山延重新拿起了镊子。
“分尸现场都不在被害人家里,被害人又都待在人口相对密集的小区,她要怎么让他们听话地下楼?”姜敛抬起自己的手臂,“就算她是个搏击教练,也不可能把被害人直接拖下楼。尤其是历建华,他可不好弄。”
“不,”晏君寻看向姜敛,“历建华最好处理。惠合和堤坝都没有居民停车场,来往车辆全得停在外面,凶手要让刘鑫程和霍庆军走过去,只有历建华不用,普利小区的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烤肉店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隔壁也坐满了人。时山延在这样吵闹的环境里吃了四盘南线牛小排,似乎听着案情分析能让他胃口大开。
“她怎么让历建华下楼?”
“装在楼内清洁车里,”晏君寻的啤酒杯再次满了,泡沫挤满杯口,他说,“出来的时候还能替隔壁邻居带走门口的垃圾。我说了她做这个很专业,可能还考过证。她结过婚,对她实施暴力的人最可能是她的丈夫。她还有过孩子,但现在没有了。她对孩子很自责,想要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家,还有一个更好的爸爸,所以她在历建华的家里当了个完全符合她想象的丈夫。她应该没什么积蓄,不然她会装扮历建华的家,让它看起来更温馨。”
姜敛想了想,说:“我今晚就开始调查停泊区的家暴记录,不过信息录入不全,只能希望她曾经对督察局发出过求助。”
“多注意一下已经没有丈夫的求助人吧,”啤酒泡沫逐渐消失,晏君寻说,“刘鑫程可能不是一号被害人了。”
吃完饭姜敛把他们送到门口。
“明天我都会待在督察局,地理画像试图确定她的活动范围,以便找到分尸现场。”姜敛把手插在兜里,他站在原地,“你明天去霍庆军的家里,要是发现什么就告诉我。”他犹豫少顷,“我刚才其实想说,霍庆军的性侵案有疑点。他入狱那段时间正好赶上停泊区的混乱期,许多证据现在看都站不住脚。如果,我是说如果……”
晏君寻点了下头,算是知道了。
姜敛如释重负,朝晏君寻挥挥手。晏君寻等姜敛进去了,才拉开车门。他还没坐下,就看到了时山延。
时山延擅长反客为主,不论气氛如何,他都要处于上风。他很难不是个出色的狙击手,随时随地都想把控着最高击杀点。他欣赏着晏君寻的眼神变化,低沉地说:“欢迎。”
夜风穿过各色霓虹灯之间,吹动了晏君寻的黑发。他垂眸盯着时山延,在仿佛隔绝外音的安静里,眼神像是蛰伏良久的动物。
“你做这份工作,不是因为你擅长,而是因为你需要。”时山延诱骗般地说,“你从阿尔忒弥斯那里学会了狩猎技巧,藏在这个钢铁林莽里,只敢小心翼翼地舔舐牙齿。多可怜啊。”
“你也可以装成救世主,”晏君寻平静地说,“用你对那些变态的了解,给你自己挣口自由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戴着狗链子。”
时山延挽起的袖口露着束缚锁,它剩余的腕扣卡在时山延的小臂上,他的双臂现在可以拉开到半米宽,电流像鳗鱼一般在他双臂间游过,时刻提醒他保持安全距离。
“别这么说,”时山延向晏君寻倾过些身体,挺直的鼻梁露在隐约的霓虹灯光里,“我敢拿掉它自由活动,你也敢吗?”
“等你真的能拿掉的那天,”晏君寻压低身体,也压低声音,声音的停顿里露出点嘲弄,“再来问我吧。”
束缚锁的电流忽然流窜起来,打得时山延双臂泛红,那刺痛感一阵阵,如潮水般漫过他,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享受晏君寻冷漠的目光,也享受这样的痛感。
“我找到了快乐,”时山延逐渐笑起来,舔了下牙,狠声说,“你他妈弄疼我了。”
晏君寻看着他,轻快地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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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麟钢铁厂位于停泊区光铁附近,是这片钢铁工业园里面临倒闭的旧厂之一,十几年前鼎盛时曾收并了许多本地的钢铁加工小作坊,现在规模萎缩到只剩三十几辆焦炭运输车。厂内的虚拟绿化总出故障,此刻只亮了一半,横在道路一侧像被狗啃了似的。
“小陈,”刚打扫完卫生的杨钰站在门里冲陈秀莲招手,“今天带了好东西!”
陈秀莲转过身,她灰扑扑的衣服是改过的,挂在身上不会掉,露出的手臂有肌肉线条,但那不是刻意训练出来的,而是长期待在钢铁厂里讨生活的结果。她抬手擦了下脸,手掌晒得有些黑,掌心茧子很多。
“这么晚回去还要自己弄吃的,”杨钰从布袋里掏出铁饭盒,“咱俩一起吃了,你回去直接睡吧。哎呀,前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不然得扣我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