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转过头,向她点头致意,淡淡的问了一句好,“梁夫人。”
梁夫人身上还穿着正装,手中提着一把遮阳伞,脸上的妆容微花,显然是听到了家中传来的消息,匆匆赶回来的。
见慕林还是没有从那副画面前走开,梁夫人又不得不扬起笑脸,说道:“警官是在看盈盈画的画吗?她也很奇怪,明明画了好多好看的油画和山水画,就把这么一副不入流的作品挂在床头。让慕警官见拙了。”
慕林:“可以告诉我们,这幅画是令媛什么时候画的吗?”
梁夫人有些恼了,还是勉强笑着说道:“你现在突然这么一问,我也记不住具体的时间了,大概就是在她失踪前的那一两天,她突然捧着这么一幅画,说她完成了她最完美的作品。我们也不好意思打击她,只能顺着她。她要是要挂一幅画而已,我们也不能阻止她。”
慕林一言不发,转头,仍在打量着画作。
仍然是与黄华所作的画一脉相承的风格,在另外几位疑似有关的失踪者的家中也发现了这样笔触拙劣的画,全都被郑重的挂在了床头的墙上。
不像是普通的兴趣了,倒像是某种特定的宗教信仰中的仪式。
梁夫人的笑脸挂不住了,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慌张,唯恐慕林发现什么端倪。
梁夫人:“诸位警官要不要喝茶,我吩咐保姆给您泡茶吧。”
说着,她就叫来了慕林进门时,接待他们的那位妇女,说道:“张妈,你去厨房帮我们泡一壶茶,记着,拿品相最好的。”
慕林抬眸,摇了摇头,婉拒道:“不必了,多谢您的好意。我们就只是顺道路过这里,想着顺便上门,指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哦,原来是这样,只是“顺便”来的。
梁夫人不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吩咐张妈泡茶了。
但她还是不放心,站在梁盈卧室的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人。
林寒泽见状,对她笑了笑,宽慰道:“你要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还你一个公道的。”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也难免对她的惊惶留了一个心眼。
这并不是一个担忧女儿的母亲会做出的举动,梁夫人一直在阻止慕林注意到那副画的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幅画本就是他们判别这些天以来的失踪者是否也是牵涉在梁盈这桩案件的工具。
若是梁夫人对它也感到紧张,那这幅画定然也不仅仅是这个作用。
会不会是他们彼此之间的通讯工具,也是用来判断他人身份的。
但梁夫人似乎对其他失踪者也有一副相似的画作的事情并不知情,那么画的古怪之处,也只能是画上的内容了。
林寒泽知道,现在梁夫人在此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要查明画的含义,并不容易。
林寒泽给慕林打了一个眼色。
慕林就自然的移开目光,装作相信梁夫人的说辞,不再盯着画,而是转而问道:“听说梁小姐多才多艺,不知是和哪位名师学的?”
一提起这件事,梁夫人就感到有荣与焉,又觉得慕林已经被她糊弄过去,不由感到骄傲,心情也开始放松下来。
梁夫人不客气的接受了慕林对梁盈的赞美,含着一点优越感的说道:“盈盈天生悟性好,也喜欢学习新鲜事物,我们从小苦惯了,也不希望她和我们一样被迫放弃喜欢的东西,所以她一想要学习,我们就尽力给她找最好的资源。”
梁夫人有心卖弄,又继续夸耀道:“不仅仅是钢琴师,盈盈有段时间喜欢演戏,我们就把现在娱乐圈大红大紫的顾影帝也请回来了。说起来,顾洵还是盈盈唯一喜欢的老师。”
提起这件事,连一向心大的梁夫人其实都有一些奇怪。
自己的女儿虽然看起来娇滴滴的,但其实还是很不好说话,眼里容不得差错。
她的不少老师都是因为她觉得受不了委屈,在他们面前一直抱怨,才让梁阳忍无可忍的辞退了他们。
而顾洵在第一天就赢得了女儿的好感,而且与她相处得极好,最后还是顾洵不得不继续拍摄的行程,才终止了合约。
女儿甚至想要再聘,却被他婉言谢绝,眼圈都红了,郁郁寡欢了好几天,才振作起来。
听到这句话的慕林也忍不住不悦的抿唇,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怎么又是顾洵?
顾洵似乎和他处理过这几桩勉强能称得上“重大案件”的案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着实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但他又确实不是凶手,每次都只是被无辜牵扯进去的群众。
而据他这几个月的了解,顾洵并不是一个会让自己落在下风的人,虽然求死心切,但不会喜欢被人坑害,落入他人的全套。
倒像是明知是在算计自己,还要故意走进去的人。
慕林自己不想活,但不希望顾洵死,他太像光了,不能沉眠,不能被遗忘。
慕林心中思绪万千,也还能分出一丝心神,告诫自己,他正在查案,要对别人负责,不应再沉湎了。
他强压下心中纷扰的猜测,以及不应有的情绪,继续与梁夫人虚与委蛇,“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关于梁小姐的老师的电话或地址吗?我们想尽量和他们谈谈,可能能够找到有关梁小姐失踪的线索吧。”
“好的。”梁夫人对此并不介意,毕竟,梁盈的老师都确实是正派人,对这件事更是毫不知情。
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伎俩会败露。
但梁夫人毕竟只是出身小家,又被梁阳宠坏了,不知道外界的人心凶险。
而别人顾及梁阳的面子,以及自己的商机,更不会给梁夫人脸色看,也就让她错失了认清自己的机会。
慕林经历过人心最可怕的那段时期,后来又跟着慕老先生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识过。
梁夫人欲盖弥彰的掩饰,他很早就堪破了,但还是为了尽量拿到线索,一直没有指出来,而是顺着她的话,一点点地布网。
梁夫人走到卧室,走出门时,手上多了一本笔记本。
为了防止露馅,她刚才在卧室已经大致翻阅了一遍,没有任何不应出现的地方 ,这才让她勉强安心。
她走到慕林面前,将笔记本递给他,“这都是我们雇佣过的老师的信息,我丈夫很谨慎,每次都会调查老师的经历,反复确认他们是否有问题。毕竟,我们就一个女儿,当然不想她学坏了。为人父母的拳拳之心,还希望警官理解。”
慕林当然只能是笑着接过笔记本,就借故告辞。
梁夫人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为他们打开了门。
临走时,慕林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梁小姐身边有喜欢画画的朋友吗?”
梁盈在日记中表示过自己并不喜欢画画,而且,对可能是与那副画同一风格的朋友的画表现出了不屑。
而梁夫人报案时,称自己的女儿最近想要画画,他们甚至还按照女儿的意愿,为她一反常态的报了兴趣班。
为什么梁盈的行为在前后表现出了极大的反差?
而且,梁夫人连给他们的记录老师的信息的笔记本都要检查,却没有仔细翻过女儿的日记,发现她前后说辞的不同?
这让人如何不相信其中的反常。
梁夫人一慌,但还是勉强稳定了心神,在心中暗暗叫苦,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盈盈的日记中的事情,没办法,那天是陈清特意来到梁盈卧室中找到的日记本,她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
梁盈这丫头,平时事事都听从她的,但日记却绝不愿意给他看上一眼,还振振有词,说这是她的隐私父母无权干涉。
梁夫人不好和她计较,而且,梁盈已经被他们养了这么多年,感情也是有的,想必也不会害她们。
她也就不在意日记本中的内容,但现在,梁夫人却忍不住开始埋怨梁盈,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强硬一点,直接拦下陈清,看一眼内容。
或是,从一开始就阻止梁盈写日记。
她咬了咬牙,暗忖道,这个问题看来还是必须诚实了。
她酝酿好了措辞,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位,不过他是负责我们花园的花匠的儿子,盈盈平时和他的关系不算特别好,但勉强能说上几句话?”
“这位花匠?”慕林又继续问道
他的话中毫无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想借机生事脱身的梁夫人也不得不回答。
她本来可以选择不回答,但若是她现在不回答,慕林也有办法可以查到花匠的信息,虽然会花上更多的时间,而这么做,也无疑会加重自己的嫌疑。
梁夫人不禁后悔,她怕是小瞧了这位慕警官,可她现在也只有如实相告这么一条路可走,至少还能拖一拖时间,减轻自己的嫌疑。
梁夫人小心地回答道:“他姓蒋,名蒋桥,儿子叫蒋伟,前几天回家了,说是家里有急事必须处理。大概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慕林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礼貌的向她告别:“好的,谢谢您,和你聊天很愉快。希望您会继续支持警方的工作。”
梁夫人巴不得他快点走,匆忙的点了点头,就关上了门。
慕林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贺安,查一查当初申报上来的失踪者名单重有没有姓蒋的人。”
“啊?”贺安接到电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后,心情激动的问道,“是找到重点嫌疑人了吗?”
“可能吧,应该是有他的用处。”慕林语焉不详的说完了这段话,就挂断了电话。
贺安的办事效率很高,才不过三分钟,就给了慕林回电,“确实有姓蒋的人,叫做蒋桥。他的儿子来报的案。”
燕京大学——
“小殷啊,你记得常回母校看看,你的老师都很想你。”梁盈的班主任抓着殷商的手,一脸慈爱的望着他。
令人感到凑巧的是,梁盈的班主任就是殷商当时主修科目的任课老师,对殷商一度青睐有加,甚至还想过挽留他在学校,给自己做助教,等自己退休了,直接接任自己的位子。
最后得知殷商成为了刑警,还大呼“可惜”。
殷商笑着一一应允了,又和他叙旧了一会儿,教授却突然扯住了他的手,和他低声说了一段话。
殷商沉默的听着,严肃的点了点头。
教授将他们送到门口,才转身向后走起。
陈清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还真是一无所获,和大爷的说辞一样,而且,也没有对方的详细。”
只除了,根据班主任所言,梁盈并不像自己的父母想象的那般优秀,她的任课成绩非常糟糕,甚至有几科红灯高照。
这般虚虚实实,实在令陈清摸不着头脑。
“陈清。”殷商突然拉住了陈清的袖子,向后退了一步,两人落在了阴影中。
陈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了当初和他们搭话的那几个女孩子正手挽着手,走入了一家酒吧。
陈清不理解他想让自己看什么,毕竟,自己高中时就上舞厅了,人家放学后,去喝酒有什么不对的。
殷商在意的倒不是这个,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
殷商附在陈清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陈清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真的?”
殷商合上眼,点了点头。
他不是道听途说,就会相信的人,殷商说出来的话,陈清没有不信的,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陈清:“那现在怎么办?”
殷商揉了揉太阳穴,精神显得疲惫了许多,“先跟上去吧,万一真的出事了,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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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咱们得后天见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