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回头会看到什么呢?”
白发苍苍的道人温和回答道:“人若是回头,是内观。”
“是心回头,非目回头,见到的,是自己。”
僧人大笑之:“是啊,尘世苦海无涯,无论是利益,名望,还是权位,欲望,杀戮,财富,都是苦海,沾染灵台,蒙昧了真灵,回头见到自己,便是彼岸。”
“见我!成佛!”
僧人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是一个,不悟道者觉得嚣张跋扈,明悟者却觉慈悲悲悯的回答。
见我,成佛!
为觉者!
这一日,那第九座石碑上,终于出现了文字,浩浩荡荡,洋洋洒洒,蔚然大观,气运流转,化作一个文字——
这个文字并不是佛。
而是释。
因为,佛乃佛陀;释乃解释一切觉悟道理。
参法,不拜佛!
僧人自老者手中讨回去了那一枚三十四年前舍弃的舍利子,起身,袖袍落下,扫过,堂皇从容地离开了。
九家之一——曰:【释】。
后繁衍两门,分渐修,分顿悟。
渐修者,万法唯识宗!
顿悟者——
一禅而已。
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最后一环也已归位了,人道气运昌盛圆满,而僧人在离开前,询问了一个问题,老者没有做出回答,而是想了想,指出来了一个位置,道:
“那里有一个人,我想,你们两个人见面之后,都会知道自己的答案。”
他指出来了药师琉璃光如来转世身的所在。
金蝉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双手合十,他也已老迈,温和道:
“那么。”
“道友,此生拜别,下次或许,来生再见了。”
丈八金身,因缘尽灭,不昧因果,心无增减。
见佛,不如见【我】。
拜佛,不如拜【我】。
老迈的道人目送着金蝉老僧离开,看着他在走出京城的时候,随手捏碎了那一颗修持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佛门汇聚舍利子,然后把这个金色珠子散开的火光如烟火,迎来了一些孩子们的欢呼和崇拜,然后笑了笑,洒脱地离开了。
老者见到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也温和回眸,转身回去,不再前去那九座石碑,这本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但是不知为何,庄周心中却是微微沉了下,他看着老人,脱口而出道:
“您还会回来讲述道吗?!”
老者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来,温和笑着,认真回答他:
“会的。”
“还有最后一次。”
“我的道,还没有讲述完呢,怎么会停下来?”
庄周想要追上去,玩笑着说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呢?或者轻佻地拍打着老头子的肩膀,但是这个时候,他没有再如此的潇洒恣意,只是对着这个抚养教导了自己三十四年的老者深深一礼。
站起身来,笑了笑,转过身去,没有半点的怀念,没有半点的留恋和牵绊,抚掌击节,大笑着走入红尘。
皆渐行渐远。
庄子,南华真人,南华仙人,祖师。
所著作《庄子》,又言《南华真经》,分《内篇》《外篇》《杂篇》
内篇有七,修持者占六。
取名皆不同,旁人不解,但是庄周潇洒,却总喜欢做些字谜,以自己的逻辑戏弄旁人,而内篇者的篇名联系起来,却如一句话般。
《逍遥游·第一》若那少年持剑行走天下,逍遥恣意,无拘无束。
《齐物论·第二》【齐】诸【物论】也。
《养生主·第三》以游其心,顺应自然,安时处顺,于山中修行。
《人世间·第四》身处于人间世者,万灵生处也。
《德充符·第五》太上道德内全之无形符,不言而教,无形而心成!
亦如那白发老者此生至此的轨迹。
【逍遥齐万物,养生论道人世间,不言而教,无形心成,太上道德之符】
庄子内篇第六,名之为——
大宗师!!!
……
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入了自己的静室里面,他抬起眸子,看着了眼前的东西,那是一卷道袍,深蓝色的道袍,旁边是那一根木簪,一柄连鞘的剑,老人笑起来,神色温和,他正坐在道袍的面前。
此身修为几已“散尽”了,青衫文士有所感觉,忽而抬眸,看到天地万物,流转变化,似乎凝滞,青衫文士的神色难得平静,看着那九座石碑,看着那冲天而起的九鼎气运,看着这红尘人间,看着那御清之树。
唯他知道,那名为丘的男子被赞许得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衫文士负手而立,自语呢喃道:“丘得道啊……”
老迈老者垂眸安然,似乎陷入沉静。
丘得道。
庄周踏歌。
金蝉见佛。
百家诸子,人世高歌。
这个浩浩荡荡的大世啊,有僧人丈量大地,见我见苍生;有夫子传诸法,因材施教,有武将一统天下,有人皇宵衣旰食,有红尘万丈,有人间沧桑,还有恰好到处的芝麻饼。
锦州那个逃难而来的少年人完成了他这一世的夙愿和使命,垂垂老矣。
他闭上了眼睛,气息平缓。
夫子老去闭目。
于是。
真武。
太上——
是当归。
第217章 天该败我!
时移世异。
万物更新。
青衫文士在和那位柔美的女子闲聊着什么,噙着笑意,只是却看出了娲皇眼底也有担忧之色,伏羲自然是知道娲皇在担忧着什么,他手中端着茶盏,微微喝了口茶,眸光扫过前方,看到了那闭着的守藏室。
不只是他的视线时常落下来。
就连燃灯道人,还有那个没事儿在这里晒着太阳的老青牛,甚至于偶尔“路过”这里的小龙女都会忍不住看向那个屋子。
九年了。
九年前,齐无惑走入这静室,安然而坐。
九年之前,他的气息就已经自极盛降低到了极弱,犹如凡人人一般,而这九年来,他的气机却已经不只是微弱如同凡人了。
已是损之又损,渐进于不存。
尤其是最近,伏羲几乎有些发现不到那个道人的气息,如果不是在他的眼中,齐无惑的【存在】仍旧还很清晰,他几乎要以为这個道人已经要老死了!
娲皇终究是忍不住了,道:“无惑他,为何还不曾出来呢?”
老青牛晃了晃头看过来,就算是燃灯道人都停下了洒扫,少年道人模样的药灵眨巴着眼睛,他们都齐齐看向了伏羲,这里能够对这个问题做出解答的,也只有这个散漫随意的青衫男子了。
伏羲缄默许久,道:“时间还不到。”
时间还不到啊……
娲皇娘娘,燃灯道人还有老青牛都在心中咀嚼着这一句话,脸上有怅然,有复杂,也有怀疑是不是青衫文士故意做迷阵,毕竟想要从他的嘴巴里面撬出一句实话来,简直是比起登天还要难。
可是又想想看,这毕竟是娲皇娘娘询问的,哪怕是羲皇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说谎话,故意遮掩。
想到这一点,心中又有些颓唐起来,看着天空,黯然叹了口气。
惆怅啊,惆怅。
惆怅得连反刍都没劲儿了。
伏羲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双眸子化作竖瞳,冰冷澄澈,人道气运流转变化,已臻至于极限,这一点不需要丝毫的置疑,但到了这一步,齐无惑的出山却和这人道气运之盛,没有了多少关系。
就如同他在离开三清门下时候,修为突飞猛进地踏足到了【真君】的原因一样。
那时候齐无惑,走的是【应运而生,应劫而动】。
而今,运已满,劫未来。
那道人自然,还不到他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可是什么时候来,就算是羲皇都有些拿捏不准了,这似乎涉及到了御或者清的道路方向和基础,其势虽然不曾冲天而起,根基之沉厚却已彰显。
那一步若来,就如同风拂垂柳一般自然而然,犹如刀剑出鞘,弓弩上弦般的紧绷激烈,而后自然踏出,而现在,人道气运虽圆满,却不曾有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