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他们的这种说辞,进行审讯的公安并不相信。
有船上的工作人员和一干乘客作证,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其中那个革委会的干部狡辩了几句,被公安一恐吓,也就默认了,认了错,乖乖交上了罚款,但是另一个机械厂的叫连跃民的却死不承认,一再狡辩,不肯承认他做过教唆的事,反倒是将公安给弄恼了,除了罚款并批评之外,还给加了几天的劳动改造。
看连跃民一脸不甘,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霍庭感觉这事有些古怪,看对方的神色,也不像是在强词夺理。
是在狡辩还是真的不知情,两者神态上还是有差别的,霍庭不觉得连跃民的演技好得能够将自己都瞒过去。
而且,认错和不认错的后果就摆在面前,霍庭感觉再狡辩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从随行人员对连跃民的评价中看,这人也不像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做了,但是......又给忘记了呢?
霍庭这么想很正常,毕竟他就是有这种病的人,不过以前这么多年一个病友都没有遇见过,现在一艘船上就出现了两个?这种大概率他也不太相信,会不会是外力所为?
他隐约有点儿印象,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有一种什么法子能够让人神情恍惚,这会想不起来,他暂时也没有声张,只单独询问了连跃民几句话。
他一脸严肃,又跟公安是一伙的,虽然没有穿制服,连跃民也不敢不交代,因为大家都不信任他,难得有个人表现出疑心,他就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说了,想到哪说哪,能够想到的细节也都告诉霍庭了。
霍庭仔细听完,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线索,不过他还是觉得船上闹事的这件案子有异常,现在看起来的确每个环节都很正常,但是就是这种太自然顺畅了,反而让人觉得可疑,这一整件事情给他的感觉,像是所有情节都被精准计算过,用最少的人、最高的效率达到了想要的结果——提前趁乱登船。
类似这样因为口角纠纷发展成殴斗并且造成不良后果,之后还有人教唆起哄产生踩踏拥挤事故的案件,霍庭也办理过,这些案件大都比较混乱,场面混乱、受害者众多,而事情会闹大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是有预谋的传染惶恐情绪夸大险情,二是没有人能够压得住场面。
但是船上的情况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情况,船上有乘警并且在事发后进行了武力压制,而且现在查清楚连跃民这两人并无预谋,大多数人还是对军人、公安、警卫有一种本能的敬畏,像连跃民他们这样拿生命来抵抗乘警制造恐慌的人还真的不多见。
他又问了几遍细节,在秦存诣派的人赶到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儿眉目。
连跃民口中提到过一个中年男人,这人参与过劝架,还跟连跃民说过话,但是说的什么,对方长什么样子,他是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秦存诣派过来带队的是他的警卫员钟劲松,钟劲松带过来有两个班的士兵,一个公安都没有,看来赵黎明是真的将他给惹恼了。
霍庭给他们说了一遍情况,这次再讲述这些信息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次涉案的四个人,身份分别是高中生、治安队、革委会和机械厂专门负责思想教育的干部,再结合他知道的竟市爆炸案不是发生在高中生组织的战斗队常去的地方,就是在治安队......
他好像能够猜到一些宋达的想法,他一定是对这类人深恶痛绝的,肯定不是毫无根据选定的作案目标,现在这些人是革命的主力军,船上闹事的这四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着了道,只是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一点。
霍庭暂且也想不出是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先把这件事放下了,和钟劲松一道去秦存诣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了一下,也得到了在平泰闸发现“疑似徐炳荣”尸体的消息。
“这件事你怎么看?”秦存诣在电话那边问道。
霍庭觉得,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一是大家都期盼的那种——徐炳荣真的死了,二是对方想借此金蝉脱壳,最好是大家凭此放弃找他。
霍庭本人更倾向于或者说认定是后者。
不过,当着秦存诣他没有明确说什么,只道:“我有些问题想问问跟徐炳荣同屋的程礼,问过之后才能判断。”
电话那端秦存诣问了句:“程礼在哪里?”
怎么回答的没听见,秦存诣很快就答应了,“好。半个小时之后,你再打过来。”顿了顿,主动问他:“你家小都在三花宾馆是吗?”
霍庭闻言心中就是一紧,无缘无故,不会随便提这个的。
又听秦存诣道:“那边也发生了爆炸案......喂,喂,霍庭,霍庭?你还有没有在听?”
“首长。”秦存诣这边听到的是钟劲松的声音。
“霍庭人呢?”秦存诣问,“我是说他要不要给家里人也通个电话,需要的话我让人一起过来等着。”
小钟哦了声,看看陡然血色尽失,脸色发白,撑着桌面上的胳膊还在发颤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霍局......首长问你要不要让你夫人等电话。是有个爆炸案是在三花宾馆附近的和平公园,那边没受到影响,今天早上我出发的时候,还碰见三花宾馆那边给排爆的士兵送早饭了,还看见你夫人了......”
小钟朝他递了递电话。
霍庭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现在定了定,总算缓过来,然后猛的从小钟手里抄起电话,骂道:“你大爷!”然后啪的一声将电话给挂了。
这办公室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小钟讪讪的帮着自家首长描补,“霍局,你是没有听完,首长说了一半你就想歪了......”
他有些敬佩的看着霍庭,他当警卫员这些年还没有见到谁当面,就是隔着电话也没有人骂过秦存诣。
说起来他们首长这人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